他恨他的白月光(10)

作者:桑狸

鱼郦低下头,飞速思索。

不对,乾佑帝没有把话说全。

他绝不只是想杀薛兆年。他按在薛兆年头上的罪名是结党营私,那结的什么党,谁是他的党。

自然是与之联姻的萧家。

看来,姑姑和父亲疯狂拉拢武将的行为终究惹怒了乾佑帝,虽面上波澜不兴,但已经打算要对萧氏动手了。

若只是一般的外戚弄权,还没有这么严重。

可姑姑膝下有二子,太子赵璟和越王赵玮,事关储位,动辄便是惊涛骇浪,这个新建立的、百废待兴的王朝是经不住的,难怪乾佑帝沉不住气了。

鱼郦想起当日在紫宸殿上,父亲、姑姑还有继母朱氏那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自以为拥有帝王宠眷,如日中天,不可撼动,真是有趣。

她装作一番内心挣扎,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乾佑帝。

临出殿门时,乾佑帝告诉她,过几日就是她祖母的寿辰,萧家预备大摆宴席,他允许鱼郦回家看望祖母。

这才是真正的恩典。

鱼郦已经五年多没有见过祖母了。

她幼年失恃,没过几个月父亲便把妾室扶正,她空有嫡女的头衔,在家中却逐渐没有了位置。

唯有祖母疼爱她,悉心照顾她多年,连当日她为了逃避嫁给薛兆年,偷跑进宫参选女官,都是祖母一力相助。

这世上,她原本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值得挂念的亲人。

鱼郦回春熹院,将这个消息说与青栀听,青栀高兴坏了,连夜翻腾箱笼,寻找能带回去贺太夫人寿辰的礼物。

鱼郦看着她忙活,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东华门的阙楼上,宫灯下空荡荡,仍旧没有系红缨穗,看来赵璟是不想理她了。

也好,她预备嫁给薛兆年,若还与赵璟勾勾搭搭,倒是麻烦。

赵璟那个人,瞧上去清冷端正,但其实骨子里疯得很,记仇得很,实在不宜继续与他拖泥带水。

想通这一点,连日来的焦灼瞬间烟消云散,鱼郦倒在床上睡了美美一觉。往后几日,一身轻松,好食好眠,将枯槁消瘦的身体好好滋养。

到了祖母寿辰那日,她翻出了最喜欢的银朱石榴罗裙,罗裙是很热烈灿烂的红,上面刺绣着大片繁茂绚丽的海棠花,层层叠叠的裙纱底部缀满珍珠,莲步轻迈,落在地上冰莹透净的光。

大清早,萧府的马车就候在宣德门外,并往宫里递了信,说要迎大姑娘回府。

鱼郦心里明白,这是乾佑帝发了话,萧家不敢不恭敬。

她跟在瑾穆身边五年,看多了这种御下之术,无外乎就是让你觉得,你的生死荣辱都握在对方的手里,唯有俯首效令这一条路可走。

乾佑帝虽然当皇帝不久,但是帝王心术已然娴熟。

鱼郦出宫只带了青栀在身边,宣德门外接她的却是祖母身边最得力的善玉姑姑。

善玉领着一众小厮向鱼郦行过礼,笑盈盈说:“太夫人思念姑娘,若不是要应付宾客,非要亲自来接姑娘不可。”

鱼郦在她的搀扶下上马车,微笑:“我也很想念祖母。”

马车顺着御街一路行驰,鱼郦偶尔掀开车幔向外探看,市井繁华依旧,仿佛并没有什么因为改朝换代而改变。

人命真微不足道,哪怕是帝王的命。

青栀默默看着鱼郦,蓦地道:“姑娘,你眼睛红了。”

鱼郦把车幔放下,仰起头,把泪憋回去,强自笑道:“我叫寒风吹得眼睛疼。”

青栀没再说话,只不时往她的手炉里换些新的银罗炭。

主仆一路缄然,很快便到了萧府。

宅邸门前车马如流水,门庭若市,宾客不绝,萧琅领着朱氏亲自站在府门前迎客,见到鱼郦的马车,两人一反常态地热情迎上来。

朱氏亲自为鱼郦挽车幔,笑说:“窈窈呀,我与你爹爹盼你多日了,家中厨子还是从前用的,他们做了几道你爱吃的小菜,几日宾客多,只怕要到午时才能排宴,你先垫垫,别饿着自己。”

她这位继母惯会做场面功夫。

鱼郦拢了拢披风,鞠礼:“劳爹爹和母亲费心了。”

说完,再没有多余的话,径直入府。

堂屋内人烟鼎沸,萧太夫人高坐主位,各路官员家眷依次跪拜祝寿,一派言笑晏晏之胜景。

萧太夫人年逾六旬,鬓发皆白,但精神矍铄,耳聪目明,一眼便自人群中看见鱼郦,忙起身迎出来,拉起她的手,未语先凝噎。

鱼郦靠在她怀里,泪水无声地落下,啜泣:“祖母,窈窈回来了。”

萧太夫人拢着她的背,颤声道:“是,回来了,再不走了吧。”

鱼郦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萧太夫人像是感应到什么,低头看她,干皱的手颤巍巍地为她抹泪,不住地念叨:“祖母无用,让窈窈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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