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待诏(54)

作者:木秋池

谢及音嘴角勾了勾,“你又了解本宫几分呢?”

谢及音实不愿被他知晓自己在父亲面前经历了什么,她费了多大力气、作出怎样的承诺才堪堪保下他。她想起裴望初刚入公主府时对她的告诫,要她只可止步于皮相,不能沉溺于真心。

他若是知晓这一切,必然也能猜出自己越了界的感情。

被她这样声名狼藉的人爱慕着,与被暗中窥伺的明珠何异?他或许会像崔缙一样,从心底里看轻她。

与其如此……谢及音宁可被他误解为恶毒、刻薄、故意刁难。

裴望初道:“依殿下的玲珑心窍,若只想折磨我,必有其他办法,何必再搭上自己,在人前落个刻薄待人的名声。”

谢及音无动于衷,“本宫早有刻薄之名在外,何必在乎。”

她说她不在乎,这让裴望初想起了另一件事。

“崔缙说你曾因嫉妒而剃掉婢女的头发,将人逼得投井而死,当时殿下是否也如今日这般,不曾为自己分辩过一句?”

谢及音道:“言语之辩,从来是信者自信,疑者自疑,何必再聒噪添舌。”

“我自然是信殿下的,可是,”裴望初牵起她的手,轻轻揉按方才在她腕上攥出的红痕,凤眼微垂,含着几分期许,落在她脸上,“殿下在我这里听了那么多句实话,我就不能在殿下这里得到一句吗?”

谢及音心中微动,与他对视一瞬,又缓缓将视线错开。

默然片刻后,她说道:“有人在那丫头洗头的皂豆里掺了东西,她洗完头后便头发全落,肌肤溃烂。至于她为何投井,我也不清楚。人是在我院子里出的事,别人虽不说,但心中认定了我,纵我上赶着解释,又有谁肯信呢?”

她的真话实在是有限,他要一句,她就只给一句。

裴望初道:“皂豆里应该是搀了赤丹硫磺粉,这东西难得,此事并不难查,要么是杨氏所为,要么是谢及姒所为。”

这种一查即明的内宅争斗,却被有心人传遍了洛阳城,以此来诋毁谢及音的名声。

裴望初分神想到,素闻谢黼与他先夫人伉俪情深,按理说对先夫人所生的孩子也应十分爱护。可他却任凭谢及音在家中受人欺辱,在外声名狼藉,乃至被传为祸水、恶兆。

谢及音不想再与他纠缠,“你若无事,就好好回去养伤,别挡本宫的路。”

她绕过裴望初离开,肩头飘下一片花瓣,正落进裴望初掌心里。裴望初笑了笑,亦折身离去。

当天下午,谢及姒突然造访嘉宁公主府。

她听婢女召儿说了宫外发生的事情,借着去嵩明寺上香的名义骗得杨皇后同意她出门,甫一出宫就直奔嘉宁公主府而来。

她盛气凌人地闯进来,嚷着要见谢及音。谢及音难得有点好心情,正与识玉打双陆,闻声将棋子一扔,叹了口气道:“来都来了,别拦了。”

谢及姒一进门就质问谢及音:“我倒不知皇姊何时喜欢上折辱人取乐,裴七郎沦落到你手里本就是明珠落尘,你还要折辱他,竟然让他作宫体诗?!”

谢及音不以为意道:“不然你以为他是如何讨本宫欢心的?他不仅会作宫体诗,还要给本宫画秘戏图呢。”

正走到窗下偷听的裴望初闻言双眉微挑。

“你你你……”谢及姒一连数了三个“你”字,涨得脸色通红,“你也太不体面了!”

谢及音道:“那你像个泼妇一样在我府上闹,就很体面吗?”

每次她说谢及姒不体面,都能把她气个跟头。她大概极在乎在谢及音面前保持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谢及姒闻言正要盛怒,对上谢及音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上次她在崔元振寿诞上说的那些话传进了杨皇后耳朵里,杨皇后狠狠训了她一顿,要她禁足半年不许出宫。谢及姒虽然心里不服,但毕竟长了教训。

“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是来要个解释,你既然喜欢裴七郎,费这么大劲得到他,为何又偏要折辱他?听说你还打了他三十鞭子,既然想让他死,当初何苦要救?他当初若是死了,至少还死得干净!”

谢及音在裴望初面前都不说实话,遑论谢及姒,“本宫对待奴才时就这样,喜欢时爱若珍宝,不喜欢时弃如敝履,有何奇怪。”

“你这种性子,难怪青云哥哥冷落你!”

谢及姒恨恨地“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不就是河东郡出了借裴家名声的反民,你害怕被父皇迁怒,所以故意当众折辱裴七郎,来讨好父皇。听说父皇曾为此打过你一耳光,今天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下来,怎么样,皇姊心里很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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