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宫雀(94)
“我已经向他们说了辞别,他们要为我办宴欢送,你在家里闷了很久,今日可以去解闷。”
舒月已经没了出门的想法,冷声说:“不用,你自己去吧。”
再喝的臭烘烘的才回来,反正她已经习惯了。
闻鹤的口吻生硬:“不行,你得去。”
舒月这时才知,他的商量,根本就是命令。
“我知道了。”
闻鹤让人带上的那些钗裙在最后一日又派上用场,晚照忙前忙后,为她梳洗打扮。
舒月看着镜中自己扑粉后艳若桃花的脸颊,无波无澜地将出门时便需要焊在脸上的面具带上,轻笑着说:“我忘了这茬,倒是让你白折腾一趟。”
晚照盯着镜中的女人,满眼真诚地说:“能为姑娘梳妆,是奴婢的荣幸。”
她勾动嘴唇,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假:“行了,这便走吧。”
闻鹤在车上等她,舒月上去后却没有和他说话。
等马车驶出府邸,她撩开帘子,看向外面许久未曾目睹的世界。
春天快到了,地上的雪所剩无多,但路上似乎也不是土地该有的褐色,而是那种被血浸泡过的颜色。
血腥味远比她在府上闻到的要重很多,像是这座城池都经历了血洗一般。
但街上偶尔行走的百姓却面色不错,似乎并无任何困苦。
舒月看了许久,直到闻鹤不满她的忽视,出声将她喊过去时,她才把视线投到他身上。
打量闻鹤几眼,发觉他似乎真的不高兴了,她却仍旧要与他呛声:“我一贯如此。”
严州最豪华的私宅自然是太守的住所。但舒月进门后,宾客纷至落座,主位却并非刘太守,而是一个面容稚嫩,眉眼略微熟悉的少年。
她环顾四周,没从任何地方瞧见刘太守那张老脸。
正巧侍女过来添酒,她举起杯子小口抿起,压下自己心头的不安。
一杯酒很快见底,她发现过来和闻鹤套交情的人已经被他的冷脸劝走,便抓住他的袖子,凑近询问:“刘广安死了?”
“死了。”
他办不好身后之人交代的事情,又偷偷讨好他想要两面周全,这样的人,最被憎恨。
闻鹤不想脏自己的手,就查明他身后之人,然后将事情全数告知。
不出三日,他就收到了刘太守的讣告,以及太守曾给自己,但自己并未收下的赔礼。
这时候死的人太多,舒月并不知道其中龌龊,接着询问:“那主位的人是他儿子?”
“不是,是新任太守,姓苏,是那家的旁支。”
舒月知道他没有具体说出的苏家只有那一家,便是苏姓贵妃的娘家,与林家共同推萧立祯上位的人。
林家与她往日无怨,但苏家却有淑贵妃、假公主苏燕眠两人,是她厌恶的眼中钉。
她对苏家没有任何好印象,知道新太守是苏家的人后,忍不住厌烦起来:“苏家的手伸得真长,这才多久,严州刚要好转,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接过来。”
“觉得我的功劳被抢,在替我打抱不平?”闻鹤藏在桌下的手揉了揉她的腰肢,轻声说,“接手严州又不是什么好事,不必生气。”
只是刘广安刚死苏家的人就能领旨上任。而他数月前就开始递过去的信却没有丝毫回复,难免让人不满。
舒月横他一眼:“我单纯是厌恶苏家,和你有什么干系。”
她接着喝酒,以便那些观望的人能接着过来与闻鹤搭话,免得这人又不安分,在她身上使坏。
但闻鹤哪会顺着她的心思,还没等凑过来的人开口,他便抢过舒月的酒杯:“少喝些,喝酒伤身,我提醒过你很多次。”
明明他们之间酒量略差的人是闻鹤。但舒月从不管束他,他却总要管着舒月,不让她贪杯。
在这种情况下,舒月才不愿理会他的话。
“你整日喝的臭烘烘,却不让我喝?哪有这样的道理。”埋怨一句后,她拿起闻鹤还未碰的酒杯,一饮而尽。
闻鹤不气不恼,说出的话却令舒月恼怒:“你这是在拈酸吃醋?若你不喜,可以早早对我说,不必忍到这时候。”
他对酒无感,对宴会上那些明里暗里的交易往来也不感兴趣。但这些人一贯如此,他总要入乡随俗。
毕竟他还得在他们这里拿到许多需要的消息与东西,才不算空手而归。
舒月没想到自己说什么他都能歪曲到这上来,皱着眉说:“只是嫌臭。”
旁人看到他们打情骂俏,自然不敢凑上来打扰。但闻鹤毕竟是他们最关心的人,明里暗里的打量落在他们身上,许多人看向舒月,若有所思。
舒月感受到了他们的恶意,那种熟悉的,想要算计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