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宫雀(86)
扔下威胁的话后,刘太守直接离开这里。
而这时,舒月才停下夹菜的动作,扭头看向闻鹤:“他刚才是在威胁恐吓你?”
她没耳背,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好像是。”闻鹤也有点不确定。
舒月趴在他耳边说:“我听到这话,最先生出的想法居然是他要用自尽威胁你。”
她低声笑了起来,许久后才说:“后来才反应过来,他是指你再如此行事,便要杀你。”
“看来是真的被逼疯了。”闻鹤也跟着轻笑出声,“我猜他身后站着的不是一两家,而是至少半数的严州富商。”
他自己没吃几口,仍旧在帮舒月夹菜:“也不知多严重的把柄落在他们手中,才会将他逼到这种地步。”
将筷子放下,他惋惜地摇头:“我以为此行会有些收获,没想到是我高估刘广安了。”
“你接着吃,我去买壶酒。”
舒月不解地看向他,刚想喊小二送壶酒过来,却见到他已经起身离开。
猜想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收回还没说完的话,低头默默吃了起来。
其实刚才在刘太守面前装聋作哑时,舒月已经吃了不少,如今肚子饱胀,再吃不下去什么。
但想到严州的情况,舒月不太忍心浪费粮食,便细嚼慢咽,努力往肚子里吞。
等闻鹤回来时,发现桌上的菜肴都被吃得差不多。
他诧异地扫了眼舒月的肚子,将酒放下后,坐回她身边的位子,上手摸了两下。
很圆、很鼓。
闻鹤无奈地问:“你这是吃了多少?不难受吗?”
“谁让你不吃?”她小声埋怨后,给出自己的原因,“不太忍心在严州这地界浪费粮食。”
“莫名其妙的善心。”毫无意义的一句话后,他喊店小二上两盘下酒菜,便将酒倒出两杯,一杯推给舒月,“陪我喝?”
清澈的酒水中倒映出舒月为难的表情,她深吸口气,举杯与他对碰后,小口喝了起来。
这壶酒的度数不低,舒月小口抿完,便觉得嘴里有些辣。
菜刚上齐,他们就已经将酒喝完,舒月肚子不适,就暂时离场。
下楼时,她看到了整齐码在掌柜身后的数种在售酒,发现并无闻鹤拿上去的那一壶。
再回去时,她又拿了两壶酒上去,却发现闻鹤早已点好一坛。
她眼皮跳了两下,压下逃走的打算,拎着酒走过去:“你这是心情不好?”
想到近日发生的事情,她压低声音,俯身弯腰,凑到闻鹤耳边小声询问:“是因为遇到刘太守之后太失望,联想到严州如今的情况?”
“舒月啊。”闻鹤惋惜地喊起她,随后将她搂进怀中,“这世上怎么有人能轻易猜出我的想法?若是离了你,我该怎么办?”
若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将盛满酒的杯子抵到她唇边,贴在她耳边低声笑起来,舒月或许真的会因为他这番话怜惜他。
但现在,她只想把这杯酒泼到他身上。
可惜闻鹤抱得太紧,舒月实在挣脱不开,只能遂了他的意,将酒饮尽。
三壶又一坛酒,他们足足对饮半个时辰,离开前,闻鹤拿走仅剩点底的那壶酒,出门后,倒在了地上,像是特意敬给谁。
此时的舒月还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只是觉得越发看不懂闻鹤这个人。
只有他凑近自己,相拥与同榻而眠的时候,舒月才觉得闻鹤一如既往,令她感到稍许熟悉。
——
舒月想过会死人,会死很多的人,却没想到最先死的会是她住处附近的一户富商。
距离吃酒那天已经过去三日,舒月跟着闻鹤出门的时候,看到有人一头撞死在吴府门口。
鲜血溅在石狮子上,墙上,以及还没来得及扫的雪上,血腥味隔老远传进她的鼻腔,让她停下脚步,如同身坠寒窑。
这件事像是引起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舒月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但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百姓激愤,聚在一起游街示众,举着的板子上用血写着吴家人桩桩件件的罪名。
这时朝廷运来的救济粮早已消耗一空,再也没人愿意出钱补贴,对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每个百姓心中。
原本不算严重的一件事如滚雪球般发酵起来,参与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跑去维持秩序的衙役总不能横刀对向寻常百姓,场面一度失控,县太爷只得出面审查罪证。
在几千名百姓的目睹中,他宣读了吴家人的诸多罪名,否认几条,又认下几条,最终判处罚银百两以作赔偿,入狱三月作为惩罚。
大多数人不认可这种判法,毕竟百两纹银对吴家不算多贵,而数条人命,居然用坐牢三月就能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