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昌？”林灏眉心一动。

此人与北剌有勾结，已被下狱，可他与玉浓有何相干？

提到王元昌，林嫣便气不打一处来，愤然把王元昌如何诱骗、欺辱陈玉浓的事说了：“若非他被关到狱中，我定要偷偷叫人打爆他，叫他再不能欺负女子！”

“谁说关在狱中，就不能揍了。”林灏淡淡应。

语气淡淡的，却莫名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戾气。

“嗯？”林嫣诧异地望着林灏。

林灏没多说，起身告辞：“哥哥还有事，先走一步。你放心，玉浓那边，我会多照应些。”

第57章 满足

京城冬日清寒, 道旁高大的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枝丫，零星几片枯叶挂在树上摇摇欲坠，冷风一吹, 便被卷落。

林灏立在巷道间，仰面望高高树枝间空空的鸟巢，仿佛能看到春日燕鸟归来的盛景。

少年时, 他便知晓，林家的未来须得担在他肩上。

婚姻大事, 并不能依他自己的喜好来定。

父母希望他娶一位高门贵女做宗妇，定远伯府日渐衰落, 他心中所念，势必不能得偿所愿。

且玉浓与嫣儿一起长大, 在所有人眼中，玉浓和嫣儿一样，是需要他照顾的妹妹。

于是，他克制着, 未曾透露半分心思。

远赴边关, 对抗强敌, 九死一生之时, 他心中最深的牵绊，竟是陈玉浓。

当时他便告诉自己, 若能得胜归来, 他定要把真实的惦念告诉她，再不留遗憾。

如今, 两家皆逢变故, 宗族对他的期盼，不再如从前那样高。

定远伯也再不会苦苦钻营, 试图将她嫁与王室宗亲。

这些变故，于旁人是伤心事，于他却是幸事。

可惜，她需守三年孝期，他仍不能打扰。

马车停在小院外，林灏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面色如常叩门。

“谁呀？”里头传来妇人的嗓音，似是哭得太多，有些沙哑。

林灏听得出来，是从前的定远伯夫人。

“阿娘，您坐着，我去开门。”

院中又传来一道柔婉的嗓音，是陈玉浓。

林灏镇定应声：“是我，林灏。”

须臾，院门从里打开，门里女子着雪青袄裙，鬓边簪一朵小儿掌心大的白绒花，抬眸间清丽脱俗。

“林大哥？”陈玉浓望着门外身量修长的男子，神情讶然，“你怎么来了？”

林灏没一直盯着她瞧，不着痕迹移开视线，冲院中长辈施礼后，才转身走向马车：“嫣儿托我送些东西过来，稍等，我搬进去。”

掀开车帷，陈玉浓瞧见里面堆得满满当当，连落脚地也无，想必林灏是亲自驾车过来的。

在此之前，林嫣已经让人送过一批东西，怎的又送？

陈玉浓没好意思多说，也不好意思干站着，便上前一步，伸手去接林灏手中锦盒：“林大哥，我来吧。”

“不用。”林灏稍稍避开，没让她拿，“劳烦玉浓替我倒杯水。”

闻言，陈玉浓愣了愣，继而微微窘迫道：“好，我这就去。”

定是近来忙糊涂了，又睡得不好，竟连最简单的待客之道也忘记。

林大哥专程送东西来，连喝杯水还要对方提醒她。

转身回院子时，陈玉浓面颊微红，背影仪态仍是娉婷淑雅，瞧不出异样。

李氏坐在廊下，身穿棉氅，守着煎药的泥炉，眼睛却一直看着门口二人。

女儿神情有异，李氏特意又朝林灏望一眼，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什么。

陈玉浓没注意阿娘的打量，因要开茶室，家中倒存着几罐好茶，她打开一罐自己觉得最适口的，烹了一壶茶。

瀹茶的功夫，林灏已然进进出出把东西都搬到廊庑下，叠放得整整齐齐。

见陈玉浓从屋里出来，林灏气息略粗，轻问：“可要搬进去？”

“不用，已经很麻烦林大哥了。”陈玉浓侧身，让开门口的路，“林大哥进屋喝杯茶吧。”

两人坐在明间，房门打开着，屋里屋外一样冷。

只有捧在掌心的，香气氤氲的茶，增添几分暖意。

陈玉浓别过脸去，轻咳了几声，她克制着，声音很低。

咳嗽完，耳尖红红的，似有些赧然。

林灏抿一口茶，敛起眸中波动。

继而，放下茶盏道：“嫣儿买了好些银霜炭，别舍不得用，冻坏身子，嫣儿也会担心。”

说话间，他站起身：“我去发一盆炭，摆在屋子里。”

“林大哥，不用了。”陈玉浓眼见他要出去，慌忙拉住他袍袖，“午后我们要出去一趟，才没发炭火的。”

皙白细指攥着鹞冠紫锦袍，比他衣袍上的银蛇纹路更引人注目，林灏垂眸瞥一眼。

陈玉浓觉出不妥，匆匆松开手，略有些不自在道：“林大哥用了午膳再走吧，我去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