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琼枝(372)
与夫婿拜见天子和太后,归来落座的时候,那个三皇子很是自然地搀扶着自己的正妃,还细心帮她整理裙摆,与她相视而笑,竟然有那么几分新婚的蜜意。
为了这次宫宴,太子早就有了准备。
就等着吃宴的时候,发难这突然冒出的老三。
他在参加宴会之前,曾经扯了老六刘凌聊了半天,大概的意思就是这突然冒出的老三不明不白,他们这些做儿子的不能不替父亲把关。
当时老六点着细瘦的脖子满口称是,可是现在再看他,毫无质疑三皇子的意思,只是满脸带着阿谀奉承的笑,屁颠地举杯跑到他这突然冒出的三哥面前套近乎,一张嘴就是“三哥长,三哥短”,一副恨不得跑到兄长跟前尽孝的德行。
太子知道自己之前算是白白煽风点火了。
老六就这点不中用,态度绵软得很!此时,太子甚至怀念起自己被流放的四弟来了。
若他还在,只怕不用自己煽动,他就迫不及待地发难了。
兄弟到用时,方恨少,此时怀念老四已经无用。
不过今日虽然是家宴,但是朝中有头有脸的臣子都在。
他虽然不好在老三的出身上发难,免得惹了父皇不快,却可以趁机讨论时政,引着这个老三来答。
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帝王培养,都是从四岁启蒙开始,他师从如此之多的名师,岂能让个民间归来的落难皇子比下去?
想到这,太子的心思稍微安定了下来,也跟老六一样,跟他这位久别重逢的兄弟推杯换盏。
这个老三别的不说,光是胆色这一块,倒是不错,骤然参加这等权贵云集的场合,也不见怯场,言谈举止,从容大度得很。
酒宴进行到一般,在太子的眼色示意下,有坐在三皇子斜对面的臣子领会,故意将话题往北地上转,叹论起了荆国派了公主和亲的事宜,又是谈起前些日子兴兵,朝中国库空虚,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议一议和谈。
这本是臣子们的酒后闲聊,可有人话题一转,问道:“不知三皇子久居王府,对北地时政可有了解?”
当说起这个时,殿堂里的说话声都骤然小了。
毕竟臣子们也好奇,这突然出现的三皇子是个什么人物,若要观其人,还是要看看此人的言谈,才能知道他肚子里装了几两墨水。
被点了名字的三皇子慢慢抬头,惯性伸手去捋胡子,可摸到光洁下巴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剃光了胡须。
他看了看说话的臣子,故作不知,转头问坐在身旁的司徒晟:“司徒大人,容你为我介绍一下,这位是……”
司徒晟瞟了那挑头的臣子一眼,淡淡道:“回禀三皇子,这位大人是户部的辛大人。”
廖静轩听了,做出恍然的样子:“辛大人,久仰大名,我虽不出府,却也知你之丰功伟绩。只是你身为户部官员,却说因为战事国库空虚,就有点夸张了吧?我平时养病在府中,对时政也略有耳闻。北地这次用兵,辎重粮草乃是边境屯粮,用兵以守为主。而因为司徒大人先前的职田改革,国库其实丰盈了不少。至于您说言的空虚……难道是指,前些时日,北地修筑水利工事花费的银两?”
他的这番侃侃而谈,一时惊呆了众人。
廖静轩之前常往北地,虽然折返回京,可也只是在书院里高谈阔论。
这些朝中臣子,大多不记得一个工部名不见经传的外派官吏。可也有人觉得他声音熟悉,比如说齐公父子,但是廖静轩刮掉胡子后,样貌变化甚大,齐家父子就算觉得熟悉,也不敢妄断。
那位辛大人本来受了太子的指使,想要这位“深居简出”的三皇子出一出丑,却万万没想到,他丢出来的题,恰好是这位深耕北地多年的三皇子最擅长的领域。
他一时哑然,只能在众人目光下,尴尬道:“这……正是,这修筑工事的花费,可真不少啊!”
廖静轩笑了笑,接着道:“就算是小乡小民也知,屋梁断裂的话,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及时修补,不然就落得屋毁人亡。更何况北地的水利更是裨益一方军民,解决了粮草的燃眉之急。若工事修筑得好,可以三十年不必再大修,而获益的银两却是年年变现的。辛大人,您替陛下代管国库,不能只算小账,不计大账啊!”
这一席话,直指辛大人小家子气,国库管理,岂可如貔貅守财奴一般,只进不出?
而三皇子的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对答如流,再加上他为人伟岸高大,又有与陛下肖似的样貌,自带着一股王家血脉的压迫感。
辛大人被质问得额头冒汗,连连赔笑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