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琼枝(11)
楚琳琅吮了吮指尖,试探问:“六殿下不是不追究了?官人是因为别的事在恼?”
她担心的是自己伪造的账单,若真被司徒那个碎催捡去,可就坏菜了。
在周随安听来,却以为她全然不将白日闯的泼天大祸放在心上。
他瞪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反问:“你还好意思问?”
楚琳琅紧盯着他的眼,走到他跟前,目光炯炯:“真有别的事儿?官人说细些……”
看她这不嫌事大的样子,周随安无奈道:“你可行啦!还盼着有别的事儿?都告诉你这几日不要出门,你非不听!要不是六殿下仁慈,如今你就祸累全家,不是说要跪祠堂吗?怎么还坐在这里?难道白日在公堂的话都是做样子?”
楚琳琅确定了那司徒晟并没有提什么假账的事情,顿时放宽了心。看来那个司徒晟跟自己没话找话,应该就是好色男人的无聊讨嫌罢了。
再说那一页纸没头没尾的,大约是上下马车里时遗落的。若被路人捡去了,也无非落得个厕纸的下场。
如此一来,楚琳琅心中大定,倒是有闲心调侃相公:“跪是要跪的,不过家里来了娇客,官人要是心疼我,好歹给我留个脸,过了这阵子再说。”
看周随安不解的样子,楚琳琅一边重新拿起针线活,一边不紧不慢补充道:“公公生前的至交家眷前来拜访,说是姓尹……”
说着话,她抬头瞟了一眼官人。
听到楚琳琅这么一说,周随安的身子微微后靠,也不再问,而是清了清嗓子,颇有些不自然道:“哦,父亲的确是跟尹家交好,母亲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楚琳琅手里的针尖又失了准头,不小心戳在了手指头上,不过这次她没吭声,只是默默吮着手指,意味深长地抬头看向周随安。
原以为还真是尹家故交突然拜访,婆婆恰好知道尹氏新寡,才生了些别样心思。
可看周随安丝毫不意外,又略带些不自在的样子,楚琳琅才突然想到——也许尹氏来访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蓄谋甚久。
甚至连周随安都被婆婆通了气,独独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想到这点,就算先前开解了自己,楚琳琅也觉得一股子火苗渐往上窜,不过她继续不动声色试探:“既然来了贵客,母亲如何顾得上与我说话?对了,你跟尹家上次见面,是何时?”
周随安听了,微微调整了下身子,语气和缓了许多,却不接楚琳琅的话茬,而是宽容大度道:“算了,六殿下既然赏了你,就是不打算与你计较。这几日你不要再外出,等到贵人们都走了才好。”
楚琳琅抿了抿嘴起身服侍周随安脱了官服,换上便服后,立在窗前目送他出院给母亲请安去了。
周随安比楚琳琅大三岁,模样周正,身材不算太高,但模样俊秀,是江南男子独有的温润,虽然已经二十有六,看起来依然风度翩翩,带着几分少年质感。
就算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楚琳琅也不曾短缺了夫君的衣用。周公子出门访友会客,一身白衣胜雪,羽扇纶巾,走到哪里不博得个俊秀清朗,如玉公子的美名。
若不是他家道中落,只怕早早就会有家室匹配的闺秀,争取求嫁。
这等如玉郎君,曾让楚琳琅无比自傲,觉得自己就算满身市侩,费心讨要生计,总算没有白费,养出个才学八斗的丈夫来。
第6章
诗文雅兴
可今日,看着周随安比平时略匆匆的脚步,楚琳琅从来不吟诗做赋的脑子里,莫名涌出了些“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滋味。
她想起之前官眷茶宴时,知府门下一位书吏夫人讲她每天都给自己的夫君吃猪油拌饭的轶事。那位书吏原本也是风度翩翩的文人模样,短短半年的功夫就胖了两圈,脸上也冒了许多的油疙瘩。
而书吏夫人却颇为自傲道,她是故意的,如此一来,便可断了些自扑上来的风流债。
那时楚琳琅心里很反感这位夫人糟践自家相公的做法。
可是如今再看她精心将养出来的翩翩周家郎急匆匆去见幼时竹马的光景,叫人忍不住后悔家里猪油以前炼得太少……
猪油现在炼,显然来不及了。不过关于周随安何时知道尹小姐来访,楚琳琅还是很好奇的。
晚饭的时候,楚琳琅作陪跟着婆婆官人,还有小姑子与尹家客人一同用饭,至于女儿鸢儿,因为有客在,赵氏怕小孩子吵闹,失了礼数,便吩咐婆子带着她在自己的屋里吃。
周家一向清冷些的饭堂倒是难得热闹了起来。
那位尹雪芳小姐在周母赵氏的坚持下,也不避嫌,跟周随安这个外男同坐一桌,一起吃饭。就是尹小姐有些害羞,吃饭张不开嘴,浅浅吃了几口,便饱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