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恩断后的第三年(72)
她殷殷地问他, 言语之间是对宋月溪的眷恋。
周誉此番回来是换衣服的, 他走到衣架旁, 正欲更衣,听她此言, 忍不住嗤她,“我找宋月溪来是陪你的, 不是代替我的。”
他说着, 拿起衣架上较为轻薄的道袍就欲换上。他身姿颀长, 肌肤如玉泽一般, 胸口的伤处虽稍显狰狞,但并不影响他是个美男子这件事。
孟琼眼睛这几日要比从前好一些了, 虽仍旧瞧不清东西,但却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她要真的看得清清楚楚倒也不觉得羞了。可就是瞧见个大概轮廓,这让她耳根不由得开始发红。
“你换衣服能不能出去换?”
她避开他的年轻美好的躯体,有些不自在道。
周誉暼她一眼,“你不是什么都瞧不见么?”
“是瞧不真切。”
孟琼难得咬文嚼字纠正周誉的用词。
周誉唇边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来, “这是我的营帐, 你赶我出去, 你觉得合适么?再者说,我就这样赤条条出去,不是白白害了你的名声?”
名声?
他们孤男寡女每日共处一室,就不害她的名声了?
孟琼觉得周誉这些日子格外的有病,有大病。她不是很想理会他,于是只是低下头百无聊赖地坐着。
不拿剑的日子过得是安稳,可这份安稳跟从前的安稳到底是不一样的。
“孟小缘。”
周誉突然唤了一声她的小字。
孟琼“嗯”了一声,“又叫我做什么?”
“你活着回来以后,还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好话。”周誉笑了笑,话语里的心酸苦涩只有他这个自作自受的人自己知道。
他这话问的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难言的伤怀。
若搁从前,孟琼定然会说许多的话去抚慰他。但如今,她并不想。
像他那样难听的狠话她说不出口,但好听的话她也没法子讲。
“我不想对你说虚情假意的话,周誉。”
她仰面,低声道。
这话说得很是真诚,纵然中间隔了那么多的生死爱恨,骗他,她依旧做不到。
虚情假意的话……
这六个字看似随意,但实则更加伤人。若非他这些年心性足够坚韧,周誉真觉得自己能当场红眼。
他很想问她,她不是不怪他么?
她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怨他么?
既然不怪既然不怨,又怎么能这么对待他?退一步来讲,其实她怨他,她怪他,他也是可以接受的,可无论如何,她得告诉他,他如今应该怎么做?
他清了清嗓子,可开口的声音还是透着几分沙哑,“我该怎么做?”
“孟琼,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解气?”
周誉对待感情从来遮掩,若他不表露出来或者不说出来,旁人都不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如今,如此直白且低哑的话透露了此刻他的无措。
恨和怨是一把双刃剑。
爱恨嗔痴,永无止境。孟琼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拿断情来开玩笑的人,当初在悬崖那里,她曾说过的话更加存不得半分假。
“周誉,你还记得我摔下悬崖之前,我说过什么么?”
孟琼的手指搭在双膝上,声音轻且笃定。
她说过什么呢?她说,周誉,沈遣的刀子比你射的那一箭还疼,我们就到这里吧。
她从来不是个矫揉造作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也并非一时之气。
周誉的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自作孽,不可活,这六个字真真是合适极了他。
“周誉,离开对方,我们都有大好的人生。真的。”
“也许有那么一日,你能如你自己所愿,走到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而我也能如我自己所愿,成为梁阁历代以来最优秀的阁主。”
十多年的感情是丝线,牵引着他们不放开对方的手。可那也是一种束缚,将人越束越紧。
“不可能。你要走,除非我死了。”
他知道从前错的离谱,真真切切伤到了孟琼。那些伤人的话,他也曾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在脑海里回想,他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是孟琼对他说那么绝情的狠话,他会怎样?
可每一次想到,却都只觉得心痛难忍。
王洛之不想听孟琼和周誉吵架,只好提及长平王,“王爷,长平王还在等您,您要不先去长平王那里?”
他的话语及时的阻止了汹涌的暗流。
孟琼知道这些日子周誉都在包容她,忍让她,只是这份包容和忍让能做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
直到今天之前,她都觉得自己可以在营帐里一直待到眼睛好为止。
可直到刚刚,听了周誉偏执的话,她又有了不一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