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首辅(115)
“嚯……真是瞧不出来,这位还,还挺那啥。可是我说,这么整有什么好处,人家也不知道,也领不了情,反倒这位现在声名狼藉,四面楚歌的。”
“啧,这种事儿,咱们也没媳妇儿,搞不懂。”
“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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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内,湿气浓重,周遭的墙壁都渗出水珠,不时“啪嗒”地一声坠地。
除了水珠坠地的声音,再能听见的,便只有坐在椅子上的沈潜轻咳的声音。
他抵着唇,似乎有些不适湿冷的环境,不住轻咳着。
于是他面前刑架上身材瘦小的男子,便只被晾在刑架上,好长一段时间也没人搭理。
这男子是今日才被抓到的诏狱,听闻“诏狱”二字,再到进到狱中来,嗅着空气中布满的血腥味,他其实都是怕得不行的。
然而被晾了一天,也没人来管。总算有人来了,还是个瞧着养尊处优的。
他心中暗暗不屑,料想自己这一趟牢狱之行不会太难熬。
沈潜终于停下了咳嗽。
一旁的锦衣卫瞧准时机,便上前询问:“沈大人,此人名为刘九,便是近日来谣言的出处。”
沈大人?刘九愣了愣,又闭了闭长久处于黑暗而不能看清东西的眼睛。
他仔细地瞧了瞧那椅子上端坐的养尊处优的男人,终于透过黑色裘服,瞧见了里头的仙鹤纹样。总算明白自己今日招惹的是什么事,什么人。
像他这样,专门在背地里帮着达官贵人办事的,总有些门路能认识“上头的人”,探听到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就比方说关于当朝首辅沈潜吧。众人都知道他阴晴不定,人怕鬼惧,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刘九却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这位沈首辅,在当任首辅之前,曾有一段时日,接手一桩谋逆的大案子。
他就是在当时被圣上特许的调用锦衣卫。那些时日他终日泡在诏狱之中,诏狱地面的血水洗去了又漫上来,后头积出血垢,到了非得要人跪下擦洗不可的程度。
按说这诏狱直属的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最擅用刑的当是那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才是。可那段时日之后,连镇抚使也见了沈潜便直打抖。
刘九想至此处,额角不由冒出冷汗来。
他看向那摆在暗处的椅子,便见沈潜在这一片血腥气的诏狱之中,仍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淡淡地扫视过他。
刘九本只穿了一身棉布衣衫,此时更觉浑身寒凉。
正巧此时,候在沈潜身旁的锦衣卫问道:“沈大人,此人是由您亲自审问,还是我等代劳?”
沈潜闻言,垂了垂眼,目光从暗处懒懒地打在刘九身上。
刘九的腿便开始发软,他吞咽了几下,预备着开口求饶。
然而,他还未开口,便听见沈潜淡淡道:“我亲自来。”
刘九的眼睛便骤然瞪大了。
他当然知道这句“亲自审问”背后意味着什么。诏狱刑法数十种,若操作得当,一一用在人身上却将人吊着命,是能叫人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
在他的脑子想清楚之前,他先听见了自己嘶哑的声音:“为……为什么?大人,大人,我只不过是多嘴了几句罢了……”
沈潜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命人去备刑具。
刑具在他眼前一字排开,他才开口。且是一面挑选着刑具,一面说道:“既然是多嘴,那该从口舌开始上刑?可若开不了口,其实也便同死人没什么差别了。”
刘九见他的手划过裁舌的刀,又落到穿背的钩上,话已经说不清楚:“大人,大人,您是想知道什,什么,您只管问我,我这人嘴最不严实了!我真的只是多说了几句话啊大人!”
沈潜闻言,忽而笑了笑,停了手,道:“可惜我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听不得人说我家娘子罢了。”
刘九眼中露出些迷茫神色来。
他收着的消息,只说要他针对针对京中一个开书肆的女掌柜。
关于这女掌柜的身份,他也问过人家,就是一个嫁过两次,又与人和离了的弃妇罢了。这样的人,是顺天府里头男男女女最瞧不上,谁也敢吐一口唾沫的。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接这样一件再简单不过的活计,怎么就得罪到当朝首辅头上来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一旁的锦衣卫得了沈潜示意,已经拿着夹棍走上前来。他除了挣扎,已然没了旁的心神。
这夜天色将明,诏狱的门方再度打开。
两个穿着厚氅子守夜的锦衣卫,嗅着门内传来的浓重腥味,不由都打了个冷战。
沈潜一面握着帕子,擦拭才洗净的手,一面走出门来。
甫一出门,便见门外不远处,站着一身绯色官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