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5)
店里的人纷纷扭头,想看是哪家的纨绔玩意儿在此间作死。
那小二却是见过他们的,屁颠儿跑来,“大公子三公子九公子,您三位光临了,请楼上坐!”
三人一边上楼一边问,“老板呢?”
楼下众人瞠目。
小二道,“老板在别的厢房,由小的先招呼着您三位。”
樊诚疑道,“什么人来了?姑姑竟然要亲自招呼?”
“回王爷,是二殿下。”
“二殿下回来了?”琅邪问。
那人点点头。
小王爷嗤了一声,“他来干嘛?!”又嘟哝道,“都是侄子,我们三个还比不上老二吗?!姑姑也太偏心了!”
那小二道,“二殿下似有物事要交给老板……”
“就知道讨好人!”
做下人的,最怕听到主子吵这些个私密事,何况是天家的,小二哥苦不堪言,站在一旁赔笑。
幸好樊勤知他为难,“无妨,我们也只来小坐片刻,先上两壶茶罢。”
将人打发下去,又道,“小诚,先不说老二是你兄长,你嘴里要恭敬些,便是先来后到,你也不该这么耍浑。”
他二人一母同胞,樊诚亲大哥不亲二哥,这是谁都知道的,他偏不喜欢大哥因着二哥来训斥自己,当即叫道,“什么二哥,他可从小就不跟我们亲!六年前,他不还亲眼看着小九受欺负,看着我被人割刀子吗?这难道也是做哥哥该做的?我只知大哥绝不会这样!”
小王爷素来是个破喉咙,吼声惊天动地。
樊勤皱眉,“他做的不是哥哥该做的事,你做的就是弟弟该做的事?”
琅邪兀自喝茶。
忽地,眼角瞥到一道光,有人正在这时上了楼。
视线上移,便见到门外那人。
下颌,嘴唇,鼻尖,眉眼……
记得那年京郊围猎,奇珍野味所获颇丰,龙颜大悦,令人各载满车绕行京城,将所得平分百姓。到傍晚时分,众人都分光了野味回程,唯独这人马车上比去时还拥挤——上头尽是女子们所掷瓜、果、彩带。
——便是对美人最有讲究最挑剔的人也得承认,这人长了张挑不出毛病的脸,这楼上楼下、楼里楼外的芸芸众生,在此人衬托之下,皆要自惭形秽。可偏偏在这张无一不衬人心意的脸庞上,却总是吝于现出表情,就像此时。
一月不见,这人似乎瘦了些。
琅邪放下茶杯,下意识张嘴,喊了一声“二殿下”。
屋中猛地一静,几人都望着门口,樊勤面上有一丝不自在,干咳两声,“老二,你回了。”
原来是前些日被派出京的二皇子樊裕,他一站在门口,便令周遭黯然失色。
此时他的目光一一掠过樊勤、琅邪,最后停在樊诚身上,小王爷瞪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练好本事,自不必再挨刀子。”他说。
而他说完,再不看这厢一眼,径自去了。
他这一走倒潇洒,留下屋里三人脸色各异:琅邪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喝茶;樊勤脸上一阵变化,最后也端起茶杯;樊诚却是气得不轻,“啊!”地一声抄起茶杯一饮而尽,奈何这茶苦得很,他生来怕苦,立刻一阵作呕。
公主老板跨进门来,惊喜道,“小九,你来啦。”等走近了,又皱眉,“瞧你这一脑门子汗,正好今日得了一支雪参,喝了再走。”
这些年琅邪吃的雪参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实在敬谢不敏,告饶道,“姑姑,刑部还有公务,不如晚些时候让人送到府上……”
“公务公务,你少拿公务敷衍我!我还不知道你?多难得的东西,转身就给我倒了,也不知体谅别人讨得艰难。不行,今儿你非得当着我的面给我喝下去。”说完,毫不留情地戳了戳他的脑门。
其实琅邪早过弱冠之龄,却因着这身子的缘故,周围人都拿他当易碎之物,生怕他累了伤了,尤其是他这姑姑,一见了他,便连亲侄子也忘记了。
小王爷正呕得难受,哀求他姑姑给一碗水喝,公主老板似乎这才注意到这侄子,“小王爷好大的声势,我若不出来,只怕你还要砸店了?”
小王爷脸皱成一团,吐着舌头,“不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小王爷要来砸我的店了。”
“姑姑,求你给我一点水喝吧......”
他那姑姑这才从小二手里接了碗来,“喝喝喝,这样子可别叫客人瞧见,砸了我这京华楼的招牌。”
小王爷,卒。
连续猛烈的秋老虎烧得人心焦躁,终于得了一道圣旨,如同从天降下冰水浸透人心,旨意一出,百官万民三呼万岁,颂皇上英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