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夺娇(19)
袁碧莹掐着腰身来回踱步,对高静雪道:“那天表姐没去,你要是去了也要被那顾家小子骗过,我还真当他是个值得小姑姑托付的良人。”
高静雪问:“这从何说起?”
说起这个,袁碧莹来劲了,团扇打得急促,“那天晚上秦淮有人落水,他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人,我和慧卿就差拍手叫好,真以为是个什么大仁大义的好儿郎。”
“还有这事?”
“可不就是!”
方沁坐在那一言不发地听,蓦地抬起脸,呆呆望向袁碧莹翻飞的两片红唇。
袁碧莹道:“本来咱们家就不是非要和他们攀娃娃亲,是他们先找上来要定小姑姑,转眼的功夫,嗳,半个时辰都不到,他就对慧卿说,‘恕寐胥负约,不能与小姑姑相见了’。我看他是掉水里,耳朵眼进水,流到脑子里去了……”
袁碧莹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红艳的唇在方沁眼中一张一合,方沁却眉头越挨越近,脑袋轰隆隆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顾梦连,顾寐胥,寐胥梦连,梦连寐胥,他们竟是同一个人?
今日天色晴方好,荃哥儿下学,是周芸来接。
她迈过门槛默默不语,见到曹煜也不多看两眼,仿佛只是和他身在同间屋子,听他嘱咐幼弟功课,便足够回味。
临走,抬眸凝瞩不转,将他深深望着,“荃哥儿今日,学得好吗?”
曹煜颔首轻笑,搁下手上纸张,看向一旁的荃哥儿,“周荃,孔子说何为礼?”
“民之所由生,礼为大。非礼无以节事天地之神也,非礼无以辨君臣上下长幼之位也,非礼无以别男女父子兄弟之亲、昏姻疏数之交也;君子以此之为尊敬然。①”
“何为政?”
“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政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也。②”
“君之所为,百姓只所从也。是什么意思?”
荃哥儿一板一眼答:“国君是一国之表率,国君做到了父子相亲,君臣相敬,百姓自然而然也能做到。”
曹煜缓缓抬眼向周芸,明眸善睐,“学得很好,周姑娘回去给他些奖赏吧。”
“好,学得好,自是要赏的。”周芸两颊染上绯色,带走了荃哥儿。
曹煜独自收拾桌上纸张,整理妥帖,推门举目,见到提着食盒局促不安的方沁。
前有周芸,后有方沁,他一愣,心底浮起些许遂心的得意。
那厢方沁错身进屋,使岚鸢将食盒一层层打开。
第一层是切好的羹果,新鲜带着水珠,第二层是糕,五颜六色,第三层摆着一壶茶,都是专门为他预备的。
方沁将糕点盘往曹煜推了推,期盼道:“煜哥儿,你吃。”
曹煜讶然拈起一块绿豆糕,在唇齿间轻抿,倏忽化开,甜蜜可口。
“您这是?”
她抬起双水波潋滟的眼,直直望进心坎去,“煜哥儿,你守信用,又很帮我,我知道你是个可靠的。”
曹煜不是笨嘴拙舌的人,放下那块糕,搓搓指尖碎屑,一时间话在嘴边滚了一圈,竟没能说出来。
方沁试探问:“我有事要你帮忙,你能否再帮我一次?”
曹煜乜了乜眼,嘴里的甜到嗓子眼变成了齁,“您说。”
方沁踅身看向门外,见没人,硬着头皮道:“我,我想请你这几日到长乐桥的字画坊,等一个人。”
“谁?”
“你见过的,在长乐桥和画舫你都见过他。”
崔莺莺会张生,小红娘在当中乐此不疲地周旋,这出戏没了他,还真唱不下去。
为了让这出戏好好唱下去,曹煜不得不到长乐桥等她的“张生”。
接连去了三次,没有遇上,问过掌柜才知道,“张生”日前已去过字画坊,得知妙笔先生封笔,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曹煜颦眉问:“妙笔先生是何人?”
掌柜拿来妙笔先生的画与曹煜介绍,而后倒吸气道:“我听连三爷说,他要找的那位姑娘,就是妙笔家的千金,可惜就连我也不知道妙笔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乍听来,这可真是个借尸还魂叫人毛骨悚然的消息,但细看那画作,曹煜眉头轻结。
蔷薇初绽,墨色浓淡有致,枝条繁复缺不杂乱,与小澜苑的景致如出一辙又平分秋色,难说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妙笔究竟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曹煜冷笑,她那日在琼院顶着毒日头执笔作画,又从西角门带着画轴偷偷出府,还要他保守秘密,原来连起来是这么一个故事。
下晌清闲,掌柜使伙计去擦柜台,忽问曹煜:“小官人,你找连三爷何事?他是安远侯府的小公子,若真有急事,还是登门寻他方便。”
曹煜回神却道:“掌柜的误会了,我不找他,只是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