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公能有什么坏心思+番外(96)
两人同时开口,又尴尬地闭上了嘴巴。
“厉大人要说什么?”
她从椅子上起身,倒了杯热茶放在离他近些的桌子上,然后退回来坐在小榻上,依旧是平平的语气,让厉空一颗心不上不下。
“我想说……”
他想说的太多,想问她为何要见他,是不是还愿意给他机会,想问她过得好不好,哪怕护卫们日日都有简报呈给他。
可是他就像一个忽然被一只蝴蝶落在鼻尖的愚人,不知道怎样才能不惊扰她的双翼。
“你可以叫我厉空,不必叫我大人……”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连带着奔波劳累有些憔悴的面容更加失去神采。
孟可舒把这一切变化都收在眼底,有那么一刻觉得他极其陌生。
看不到那个纯粹的亭中琴师,看不到那个意气风发出现在南林的司君,看不到卑鄙狠毒将她关在宅子中的小人。
他全身上下都是堪称脆弱的小心翼翼,似乎她是一个刻薄的女主人,不允许来客随意走动,脏了她的地面。
这是他的有一个让她放松警惕的招数吗?
她习惯性地将他往最坏的地方想,可是如果他还是要用那一套奸诈与威逼,何必放她三年呢?
“厉空。”
不知道见了他这副样子的难受从何而来,她答允了他在称呼上的恳求。
“喝口茶吧,外面很冷。”
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重燃的光亮好似又变成了那个少年郎。厉空伸手去碰杯盏,却看见自己手心的脏污,又收回了手。
太过在意对方的眼神,太过担心会让对方不满,他笨拙得让孟可舒生气。
她以为自己主动要见他,会让他有了自己心软了的错觉,会让她面对一个骄傲的厉空,他会得意洋洋地说:
“你看,你离不开我。”
像任何一个放鸟出笼,又嘲笑铩羽而归的金丝雀的主人一样,把今天的会面当成胜利。
她做好了一切应对最糟糕局面的准备,想出一套又一套的措辞,想着要如何让他能够心平气和地和她好好谈一谈,可是他就用这副样子出现在她面前的吗?
她不知道,她对他而言宛如神明,他的魂灵分成两个,一个是曾经叫嚣着把她禁锢在身边的狂热教徒,一个是极尽谦卑只为窥见她的圣光的殉道者。
两股意识争夺着这副躯壳的控制权,各有各的想法来面对她。
所以他神思不属,唯唯诺诺,只以为她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动作在他的耳中眼前都被放大无数倍,让他无法让自己混乱的内心平静。
她握住了他的手。
两瓣魂灵忽然死了一般沉寂,他乖巧如偶人,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作,只剩一双澄澈的眼睛还有自己的思想,紧紧锁住她的脸庞。
汗、血、土混杂在手中纹路中,这双手弹过琴,执过剑,却又这样难堪。
她默不作声,牵着他洗净双手又擦干,把他按在小榻边坐好,再找出药箱在擦伤上撒上一层药粉,用白布包好。
洗净之后的指节像是雕刻而成的艺术品,她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不再托着他的手。
他手腕一转,好似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仰头望着她:
“小月亮,你原谅我了,是吗?”
炽热的目光快要将她吞噬,可终于让她找到了和恶鬼对抗的感觉。他怎么可能会改变,刚才的瑟缩果然是欺瞒她放下戒心的假象。
“怎么,厉大人是觉得我终于玩够了,又要把我关起来任你欺辱了吗?”
她没有无谓地尝试抽出自己的手,只讥诮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嘲讽他,也嘲讽曾经的自己。
厉空被烫到一样放开她,尤嫌不够地把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满眼惊慌地道歉:
“不,不,你怎会如此想我,我说过会给你自由,就再也不会把你关起来……”
“那你真的给我自由了吗!”
终于等到刺破他伪装的这一刻,孟可舒把所有的怨气一并吼了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明州城里哪里不是你用来监视我的眼线,这三年我哪有一刻不是活在你的眼皮底下!
你说这是给我自由?你放屁!
厉空你就是有病,你根本没有想放过我,我说的是不是!”
厉空把双手死死背在后面,攥紧的拳头隔着白布也抠破了伤口,他却在孟可舒的痛骂中一声不吭,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看着她的唇瓣开开合合。
说着在他听来不值一提,可于她而言已经是粗鄙万分的怒骂。
这算是双手反绑的姿势,他接受自己是个罪人。
一桩桩一件件,她需要把他带给她的一切变故辩得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