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公能有什么坏心思+番外(103)
他无法得到真正的欢愉,他无法让自己得到满足,
情爱在他看来是索取,他羡慕魏怀恩的强大与威严,羡慕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能够成为一座宫殿,为数不清的人遮风避雨。
他只能够像一个孤魂一样在她的世界中游荡,没有任何能力和她建立实质性的关系。
羁绊似乎总要通过实质才能达成,可是他却在这时参透了所谓男女之爱的脆弱。
似乎,不,不是似乎,男人就是在穷极一生向女人索求,母亲、妻子、妾侍,他们自以为能够以强势和侵略证明自己的崇高地位,可就是不愿意承认他们无法忍受没有女人围绕的生活。
宝剑确实锋利,可是没有剑鞘的保护,没有柔软的锦布护理擦拭,没有拥抱与亲吻,依恋与温柔,他们才是世上居无定所,无法栖息的孤魂。
他在此时此刻如此想要成为一个健全的人,或许不是因为他有了不能满足的贪念,而是迫切地想要从她身上索取更多。
因为她不需要他,她本就是自由自在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她和她们什么都不缺。
她们本来就应该得到所有的偏爱。
是他们为了心中的不安禁锢了她们,才让这世上的情爱主宰调换了位置。
可是作为被阉割过的第三种人,他能想到的羁绊,只有想尽办法去献出什么,让她接纳他,允许他,他很想很想,成为她身体中的一部分,他想要成为她的东西。
可他的身体是一棵枯死的树木,再也不能焕发生机。
他没有那种权力,也没有那种机会。拥抱和亲吻都不够,他得不到她,也无法被她拥有。
他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和疼痛,他看着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自己无法再得到更多,给予更多而感到如坠地狱的绝望。
第49章 章四十八 身无双飞翼
他的绝望到了极致,化成了难言的愤怒。若是生来残缺,或许这种愤怒只有命运这一个攻击对象。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是皇权把他剥皮抽筋,让他不人不鬼,让他再也不能拥有爱他的权力。
难怪,难怪每一位大总管和老内侍都不曾提点过不可对主子有非分之想这回事。他曾经还以为那些人的人之常情也被一并阉割。
他以为自己不同,他以为自己只是身上残缺,依然保有着能够被魏怀恩看见并偏爱的完整灵魂。
原来不是他们不说,是他们比他更早地看破了身为阉人的绝望命运。
他们这些人就是破了洞的陶罐,哪怕胸中的澎湃感情能够把自己溢满,也半点都化作不了滋润人心的甘霖,更给不了别人,回报不了温柔。
也或许这是身为阉人最后一点叛逆。皇权不许他们爱,可伤得了人却关不住心。
后宫内苑之中的腌臜从未止息,直到自己也成为了那些能够爬上主子的床榻中的一员之后,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阉割。
就算,阉人日日与贵人相对。就算,人非草木不会无情。就算,深宫寂寞聊以派遣。就算把对于阉人来说最最珍贵,恨不得以命封锁的痴心妄想统统大白于天下……
也不过是让天下人哄笑一场的笑料。
阉人的爱,就像家中低贱的器物或是猪狗生出了感情一样,谁会觉得他们的心也是肉长,谁会把他们的爱当成敌人?
他们哪里配呢?
只能像见不得光的虫豸一样,偶尔伸出丑陋的触角探知外界的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碾碎成渣土。
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看法,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情绪,因为他们本来就什么都不配拥有,更不配保留。
皇权冷酷,不外如此。
人人都知道皇权的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可就算青史中烟尘滚滚,就算这条通天路由血肉骨骸铺就,也不会有人迷途知返,更不会停下脚步。
因为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如同魔咒,比肩神明,甚至因为人们的贪念与推崇生出了人格,冷眼看着人皆蝼蚁在它足下顶礼膜拜。
要信奉它,就要将一切私欲与灵魂抹杀,再用连自己都识不得的面目去遵守皇权法则。
这就是天家。
萧齐应该恨魏怀恩,应该恨造成他的残缺的一切,恨那些踩着血泪之人的冷漠与残忍,恨制定了这个时代尊卑贵贱的无形之手。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彻彻底底的牺牲品。
可他又觉得虚无,他或许在为自己的缺失而愤怒,却无法对近在咫尺缩成一团轻声啜泣的魏怀恩生出哪怕一点怨恨。
他该恨谁?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城?可他终究还是成为了天家阶下无情杀伐的鹰犬的一员。
恨这残酷刑罚剥离人格尊严?可那些记忆变得遥远,亲人的面目早已模糊不清,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