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暗卫今天也毫无破绽(30)
方思宁又努力寻了片刻,却见阵型变化,人马奔走,愈发难以辨别。她叹了口气,抬手托腮,渐渐心不在焉起来。
时近午初,元祎带着几名仆从入了营,看着方思宁昏昏欲睡的模样,直摇头。
方思宁醒了醒神,有气无力地道:“姑姑你来啦。”
元祎吩咐仆从将茶水和点心摆上,道:“脚上有伤何必还特意跑来?来了又是这副样子,岂不让人笑话?”
“我也没想到能这么无聊啊……”方思宁嘀咕。
元祎没听清她的话,只抬了头往校场看去,而后笑道:“不愧是魁夜司的暗卫。”
方思宁不禁纳闷,“姑姑能分清人?”
“分不清。”元祎收回了目光,笑望向方思宁,“正因为分不清,所以才了不起啊。”
方思宁想了想这句话,登时醍醐灌顶。她再一次看向校场,果然发现了许多先前她不曾注意到的事:
策马奔驰,会有先后,但队首和队尾都不是他;射艺演练,会有准偏,但中的或脱靶的也不是他。更不说排兵列阵,偶有犯错失误者,却也从不是他。
既不争锋、也不藏拙,分寸之间,恰好泯然众人,确实了不起。
元祎又道:“昨日他向我讨教过阵法,才一夜的功夫,领会得倒快。”
方思宁忍不住笑起来:“原来是得了姑姑提点,难怪了。”
“谈不上。”元祎道,“那些阵法还是我当年跟着将军时学的,已经是陈年的东西了,与现在军中排演的大不相同。能举一反三,是他的本事。”她说完,又看看天气,“今日太阳大,何苦在这里晒着?他不用人担心。郡主还是跟我回去吧。”
方思宁不太想承认自己担心,但做到这个份儿上,任谁也能看出来了。但她还想挣扎一下。她瞥了眼元祎带来的茶点,就见里头有一碗酥酪。她端起来,舀了一匙送入口中,含糊说道:“这阵法挺有趣的,再看一会儿。”
元祎无奈一笑,也不戳穿。
这时,上午的操练已毕,士兵纷纷下马,暂做休息。元祎见状,高喊了一声:“陈慬。”
这番举动,着实把方思宁吓了一跳,险些砸了手里的碗。她没来由地有些慌张,还不等整理好情绪,那被喊了名字的人已然出现在面前。
“郡主有何吩咐?”陈慬照例跪下,恭谨地问她。
“……”
方思宁哪里又有什么要吩咐的。她抿着唇,抬头望向了元祎,眼神里满是气恼。
元祎却不理会,只到一旁取了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方思宁扇着。
方思宁无可奈何,又将目光移回了陈慬身上。他俯首跪着,拳握在膝,背脊挺直,端正得无可挑剔。再看校场上的其他士兵,大多在阴凉处坐着,站着的人也是或倚或靠,疲累之态一目了然。
方思宁心生赞许,跟他道了一声:“辛苦了。”
“能与镇北军将士一同操练,是属下三生有幸,岂敢称辛苦。”陈慬回答。
这句恭维听来寻常,但方思宁偏偏在其中品出了几分真挚的喜悦。她有些惊讶,索性直接问他:“你好像真挺高兴的?”
听得这一句,陈慬抬了头。
经了半天的日晒,他的脸上浮着一层薄红。细密的汗珠布满额角,于阳光下泛出莹润的光。他的确有些高兴,眼神里藏着雀跃,以至于一惯的清冷和静肃都减损大半。大约是她问了,他将情绪收敛了几分,道:“郡主恕罪。属下从来只在阴暗处行走,如今得见天日,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方思宁眉峰一挑,故意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日里让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属下失言,请郡主责罚。”陈慬又低了头,沉声请罪。
方思宁笑了出来。
不过一句玩笑话,竟连声音都低落了,倒是她的不是了。难得他高兴,就不调侃了吧……
想到这里,她俯身下去,舀了匙酥酪,凑到了他的唇边。
陈慬一惊,稍稍退了半分。他抬眸,就见方思宁笑得灿烂。对上他的目光,她歪了歪脑袋,道:“要我一直举着?”
“属下不敢。”他低低道了一声,张口吃下了那匙酥酪。清甜在舌尖融化,又凉凉渗入喉中,没来由地勾出些许燥热。他低了头,掩却所有非分的慌张,却见第二匙酥酪又递到了面前。
他顺从地吃下,又怀着些许忐忑,抬眸看了元祎一眼。
元祎的神情甚是复杂,连打扇子的手都停了。
方思宁却没在意,她搅了搅手里的酥酪,特意将大半的杏仁片都舀进匙子里,再一次喂给他。但还没等他张口,就听张竞的声音响起在头顶:
“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