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39)
可白凝辉并非不知礼节之人,她若无其事只代表她不愿有此往来。梁沐怏怏不悦,明明以前还会亲自绣香袋送给自己,虽然那的确不能称之为鸳鸯。
怎么那时候自己就喜欢逗她生气,真的是太年轻气盛。可凭心而论,的确生气时更生动可爱,惹人生怜。
他忽笑忽怅,游为昆看得十分莫名,生怕自己受到牵连,找了个借口先走一步。梁沐乐得自在,当下挥手让他走快点。
金明池内亭台楼阁不计其数,虹桥亦如星。梁沐越桥无数,也没看到白凝辉一线身影,不禁怀疑她已离去。可又记得她曾说金明池游览往事,“若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再去。梁沐,到那时你可愿意陪我一起?”
梁沐佯作质问,“不与我同去,阿凝是想和谁一起去?”
白凝辉掩嘴而笑,又道:“绍县虽好,可不如京中繁华。你若是去了,我怕你流连忘返,心旌荡漾忘了故乡。”
梁沐亦笑,“有阿凝之处,就是我的家乡。何惧他乡繁华。”
白凝辉突如其来莫名心痛如坠。言犹在耳,却是昔年轻许。倘若往事可追,她宁愿不与梁沐相逢。可若无梁沐,七情六欲无处可寄,又留待何人。
欢喜是他,恼怒是他,那不愿面对的惊惧也是因他。世上岂有另一个人能如梁沐搅乱她三魂七魄。
“姑姑?”她沉思许久,海儿已醒了,正睁着双眼瞧她。白凝辉莞尔,“不睡了么?”
海儿从她膝上挣脱下来,走在路上蹦蹦跳跳。白凝辉哑然失笑,替他戴正虎帽,重系五色丝线,只盼他五毒不侵。海儿不耐停在原地,拉着她的手就要出亭。时日尚早,白凝辉嘱咐他说:“我们只可在附近,要不然你爹娘要找不到你了。”
海儿也不管听没听明白,只顾着点头不迭。小小的身影盲目乱撞,倒比她还精神许多。白凝辉无奈,不敢放他独自前行,只好跟在后面寸步不离,直到他撞上一人。
青衫如旧。
白凝辉眼睑霎时急跳。明明看到他与众将同下高台,将要离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梁沐欣喜异常,单手抱起海儿道:“这是?”
白凝辉沉默片刻,见梁沐一副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模样,只好应道:“我表侄儿。”她伸手欲去接,梁沐却转身抱着海儿与她并肩前行。
那应是林南晓的儿子。海儿不怕生,好奇地打量他,伸手去揪他的衣领一探究竟。白凝辉轻轻捉住他的手,“海儿,不可以乱动。”
梁沐毫不介怀,反而把海儿逗弄得哈哈大笑,形同父子。可白凝辉不愿他如意,柔声耐心哄了几遭,几乎半是强迫地抱过海儿离他远些,再走回头路。
梁沐心里不是滋味,转念却想,如果他和白凝辉早结良缘,他们的孩子应比海儿还要大些。一时心痒难耐,若是女儿肯定像她年轻的时候。
亭内还有些人陪着孩子休憩,和海儿差不多大小,海儿就丢开她下地去寻玩伴。白凝辉双眼不错地盯着几人,只当跟过来的梁沐不存在。
“小公子可真活泼可爱,长得像尊夫人。”一旁有人说道。
梁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他和白凝辉。不知何故突然失笑,满腔的怨怼瞬间烟消云散。白凝辉亦听着这句,正想开口反驳,但见梁沐眉开眼笑,心陡然软成春湖,索性闭嘴不言。毕竟她从始至终都期盼梁沐平安乐遂,即便这其中无关乎于她。
忽来清风吹散心身燥热,水波初兴,徐徐成浪。白凝辉眼望浮光跃金的无穷水面,沉思片刻后终于开口,声音低得仅有两人能听见,“元秋也是个好姑娘。大将军若喜欢她,就早点定下此事。”
“你在说什么?”眼中掠过莫名其妙,梁沐顿时笑意凝结。无名怒火又翻涌而上,气她听信他人胡言乱语。这也就罢了,竟还主动为宋元秋考量,真不愧是旧日的好姑嫂。
阿凝,难道你不知道我唯一爱的人只有你,为什么还要故意气我。
听不出他话里是惊讶还是责问,白凝辉不敢回头,怕泄露自己是故作大方之言。拇指不断在竹绿的扇柄上来回摩挲,力气大得将近把它折断。理智告诉她应当处之泰然,可心间压抑不住的痛楚让人头晕目眩。她知道梁沐向她靠近了半步,端午佩戴的香包气息越发浓郁,掩盖了她浑身的木樨香。
闻着辟邪香的香气,白凝辉忽然轻轻笑。梁沐的身边一定不乏人为他准备,会有人为他悉心系上温声软语关照。白凝辉忍不住胡思乱想埋怨,为何那位冯夫人不活在世上。如果冯宁未死,梁沐和她夫妻恩爱,如何会想起她来,如何会让她常常午夜梦回再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