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63)

作者:千霁

话虽如此,琅邪王氏还是太过遥远,听到消息,谢裒也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如听传奇故事般感慨万千,好半天才给出一个几十年前就被天下世人公认的结论:“不愧是琅邪王氏,盛名确实不会虚传。”

说完又开玩笑地抚了抚三子谢安的肩:“我是不指望能得到王氏女为儿媳,阿奴或许有这份好命,为嗣子求娶王氏为新妇。”

谢安没回话。

王家显贵自曹魏末年,在中枢亲历了颍川荀氏如日中天、人才济济的时代,对荀家抱有旧情。谢家则是新出门户,在谢鲲、谢裒两人手中才跻身一流士族,对旧族的显赫缺乏直观感受,认为那些是和自家相距不远的家族。

给谢家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竹林七贤里年纪最轻的王戎,执士林牛耳的王衍,开创“王与马,共天下”局面的王导与王敦。

在谢家心中,琅邪王氏就是天下第一高门,门阀政治里的当轴士族,所有世家的顶点。

按真实历史,谢家在谢尚、谢安这一辈还不能联姻王氏,但到了下一代,与琅邪王氏的通婚一下子多达六例。谢尚女嫁王茂之(王胡之次子),谢奕女嫁王凝之(王羲之次子),谢据长子娶王胡之女,谢安长子娶王颐之女、谢安女嫁□□(王导玄孙),谢万女嫁王珣(王导玄孙)。

也就是说,谢裒六子除了年龄最小的谢石、谢铁,其余每支都与王氏通婚,谢安本人更是子娶王氏,女嫁王氏。即使他后来反悔,让女儿与王家离婚,但隔代又继续娶王氏女。

只是为了政治结盟,稳固门第,完全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更像一种对于从前无法企及之物的执念。

如今谢安还没想那么远,对父亲的期望也缺乏实感,听到发生在江州的传奇故事,他的第一想法是——她短期内不会回建康了。

继而领悟到王家对她的用法一如对她的父亲王舒,是想要让她出外镇守州郡,作为朝中势力的外援。

不仅今年不会在建康见到她,往后也不一定有机会遇见。

他的父亲谢裒在建康太久,和很多建康人一样,常常将她视为王家下一代支撑门户的栋梁柱石,未来光耀王氏门楣的权臣,却忘了她还只是名未满双十的女郎。

提及想娶王氏女,也没有将她视为想要求娶的对象,而是当作妻家里的权势人物,朝堂上的有力臂助。

谢安则不同。

他身上还没有支撑家族的负担,又是少年心性,对于年龄相仿的士族女郎,心里想象的是她的容止风姿,才华神采。

即使以晋人的放达风气,世家女子一般也不见外客,而她这个天底下家世最高贵的女郎却反而成了例外,能够被世人所见。

既然如此,他必定要亲眼见一见才肯甘心。

况且他如今尚未定亲,正好能以最纯粹无杂质的心思去欣赏她的美丽。

趁着她如今人在寻阳,还不算太远,官位也还不高,容易拜谒,不如就往寻阳走一趟,省的日后遗憾。

第31章 觉多妩媚

找借口辞别家人前往江州游历,西行进入寻阳郡内以后,谢安没有贸然前往太守府所在的郡治柴桑,而是先在周围县城打听王琅在寻阳的言行作为,踪迹近况,了解士林与民间对她的评价。

一方面是抛开她高门贵女的身份,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年轻传奇,一举一动自然引人注目;另一方面是谢安其实还没想好要拿什么理由登门拜谒,准备在寻阳一边打听一边寻找合适的时机与理由。他反正闲人一个,又不缺旅资,不在乎为了这位身成传说的殊代丽人等上十天半月。

话虽如此,在他完成探访进入柴桑,却意外地听闻王氏从建康来人,新任太守王琅与族中来客共同到下辖乡县出巡,恰于他入城前一日出城,谢安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的从兄谢尚在会稽就与她兄长王允之偶遇交游,继而在御亭与她相见相识,到建康又同日入司徒府为掾属,做了足足半年同僚,反观他为了见她一面专程赶到寻阳,却依然几乎就在城内失之交臂,饶是他天性豁达,这时候也不免感到有些心灰丧气。

难道真的连见一面的缘分都没有吗?

他心中失落,到底不甘心连人都没见过就返回会稽,平静下来从头思考王氏从建康来人这件事。

按建康传闻,琅邪王氏里和她走得最近的是丞相王导一家,王导长子王悦与次子王恬都经常和她一起出入雅集。不过王恬为人孤高傲慢,和柴桑人的形容不符,而且他爱好武艺,在王家不受重视,更有可能是王悦本人前来。只有他可以代表王导,决定王家在江州的布局,也只有他才能让已经是一郡长官的王琅放下其余公务,陪他在郡中巡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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