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狐(57)
而皇上能把这么贵重的药物给阮长史,也算是对他这位三朝老人的倚重,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过得再久一些,朝中还需要你。”
“没事,拿去吧,物尽其用才好。”阮孝良慈爱地拍拍齐冠少年的头。
“活得已经够久了,朝代更迭,竟就只剩了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想早点下去找他们喝酒呢。”他心想。
阮恒生眼圈忽然有些泛红,祖孙连心,他从阮长史枯瘦的手掌里感受出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要是换作他,身边的恩师益友都早已作古,独留他一人于世间苟延残喘,看尽长安落花,历遍蝇营苟且,他应也会与爷爷会有同样的想法吧。
于是他去药房取了那株紫参,驱车往将军府快速驶去。也许此刻在这少年单薄的胸膛里,正也藏了些许难以言说地情绪,有担忧,也有乱了心跳的紧张。
“我们也走吧。”看着阮桓生走后,阮孝良对小童说“去北军府,看看他们有什么头绪了没有。”
若问京中除去专管刑案的廷尉府,哪里还能得到最准确的消息,也的确非北军府莫属。
当初听着像是天方夜谭的天眼也颇有成效,虽说刚推行时颇受人诟病,但对于阮长史这些真正不怕影子斜的大臣来说,不过也就是街市上多了几个人而已。
有时还能就近找北军府的人或是人群中的便衣帮些小忙,但也是方便的很。不过自然,也的确就只有少数的几个能真正做到不做噩梦的正直人能从头到尾都不在乎这天眼以外,其他人无外乎就是两字
“习惯”
没有天眼还会有地眼,风眼,云眼,皇上想得消息的手段有千千万万种,谁也不想去挑起龙椅上那位的好奇心与创造力,给自己找不痛快来。
等阮长史到北军府时,公孙珈已经在了。这毕竟是军旅出生的老将军,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府邸离得远些都还能早些到这儿来。
“阮大人近来可无恙?”公孙珈问道。阮长史近期频频称病,上朝次数也少了,人也清瘦了一圈,有些佝偻,看着愈发像枝皱皮枯木了起来。
“早春气候不定,乍暖还寒,是折腾了惨了我这把老骨头。不过倒也无大碍,平常风寒而已,喝几幅药病髓也就下去了。”阮孝良道。
“可要保重身体了。”公孙珈一向话不多,不过说出来的倒都真心真意。
“哎,自是会的。”
这会儿墨云济,公孙英和林絮也到了。墨云济一进府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以和煦著称的四皇子今日心情是不大好。
不过出了这事,还能笑嘻嘻的可能真的只有傻子了。
“哎…”阮长史在公孙珈的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公孙珈有些不解地看向他。阮长史欲言又止,像是犹豫再三之后说出了近来的在心里隐隐约约的担心“这姑师质子,怎么在人前露面多了起来。听说不是自进京以来几乎都在府里的吗?”
这是巧合还是人为?
公孙珈若是个信巧合迷天命之徒,边疆战场九条命都不够他死。电光火石间他就听懂了阮孝良未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话“有人,在把林絮往前推”
可这又是谁,手段如此歹毒,他想要什么,要的单单是林絮的命呢,还是意指他背后的姑师。
正思虑间,秦平也出来了,他身后跟着一队人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将尸体搬了过来。
直到将裹尸布打开,公孙珈和阮孝良才知道为何这几个年轻的北军都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有两个尸体已经全部成炭黑一般,看不出人原来的面貌,且发出阵阵恶臭。
就是这两位沉稳老臣都忍不住捂鼻后退,这会儿天气并不炎热,却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腐烂到这地步,那这毒得有多邪门?
这些人对别人狠,对自己可更狠呐。
对了,他们一瞬间也就死了,自己感觉不到。
“快快快,干嘛呢,这么大张旗鼓地打开这玩意儿是要摆外面展览吗?大人们都在这儿呢。赶紧的,给我裹回去,哎呦我的娘诶……”
秦平一脸菜色的指挥着手下将尸体搬回停尸房。今天可真是水逆了,又被灰呛,又被尸体臭,是最近没去庙里拜,佛祖生气了吗?可佛祖不是以慈悲为怀吗?骗人!
只要一紧张,这秦大人的脑子里就会像唱戏台那样锣鼓齐天响。
“等等。”林絮开口,见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竟似完全闻不到臭味似的上前撩开裹尸布。
“哎呦这位小贵人,这如此您就别看了,有伤身份。”秦平又七嘴八舌的劝道。
这整间房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像是死鱼在臭水沟里放了十天半个月的那股令人头晕崩溃的怪味,他也想赶紧这把什么玩意儿的搬回去,找个地方烧的干干净净,也算是大方的为这异域人免费体验了一把中原的超度,就是希望他们那什么太阳神月亮神的千万别怪罪下来,入乡随俗嘛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