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97)
每日在记的账本临近年底才发现不见,横竖都是重罪,只得上疏账簿丢了,十余人获罪。
一式两份的账簿,建旭四年韎县报上州的已经是假账,留县的空白账簿昭世,便成了明晃晃的贪腐实证。
盐矿属皇家内库,丞相代为监管,若只是做假账,易转圜,空白账簿呈到皇帝面前,层层往上揭,不知揭到哪一层便会分崩离析……
五册空白账簿此刻犹如五把利剑悬在丞相头上,一旦重见天日,牵扯出来的便不只是十余人的性命。
此事兹事体大。
朔王未讲完的那半截话留给孙长义的却是一身冷汗,而后定了定心神,丞相应当并不惧怕这一件事,只是如今皇帝要撼动丞相,不可能仅凭一件,朔王手里的也不可能仅此一件。
“朔王殿下想要如何交易,还望明示。”孙长义躬起身。
周卫序缓缓道:“方才说过,本王想要回那皇位,如何?”
“若丞相助您登位,丞相该如何谋求退路?”孙长义大胆恭敬地问,这种大逆不道的问话是他孙长义打破自己的桎梏才敢问的。
“退路?”周卫序带着些许威仪道:“丞相年事已高,告老还乡,留个身后名,如何?”
“是。”孙长义道:“小的定会禀明丞相。”嘴上应着,心里想的却是,哪会这么简单。
突然周卫序摇了摇头,轻轻嗤笑了几声附和孙长义心里所想:“本王觉着丞相并不想告老还乡,孙长义,你说该如何是好?”
孙长义心下一凛,一时晃起神。
朔王说丞相并不想告老还乡,里中意思为朔王也知道丞相并不会助他登位,可又将账簿一事说了出来,朔王究竟要做什么交易?
“请朔王殿下明示。”
“回去告诉丞相,丞相长史当舍则舍,丞相想渡此劫,必要舍弃。”周卫序喘了几口,“本王愿将手中所有据证交于丞相。”
孙长义想了想问道:“还有什么据证?”
周卫序一笑并不作答,却反问:“可知皇帝为何将本王囚禁于此?”
不等孙长义回,他就道,“为臣者不愿臣服于君上,本王如此,丞相也如此,适时可杀之。皇帝留我性命,是将本王玩弄于股掌之中,要本王这个亲弟彻底臣服,可丞相换了谁都还是丞相。”
他字字如灼,“本王不想丞相成为他的掌中之物,本王只想丞相将他玩弄于股掌。”
孙长义脚下发麻,竟有些立不住的架势,他谨慎问道:“这便是殿下的交易?”
“不,”周卫序道,“本王想丞相送本王去封地。”
孙长义脊背开始发凉,朔王要丞相护送他去往封地,是怎么个送法?
周卫序又闷咳了几声,尽量将咳声压在咽喉。
“孙长义,你若想不明白,本王便好好给你解惑。”
“回去告诉丞相,本王手握据证可保丞相之位,但丞相必须快速决断,因你此次前来恐已暴露身份,皇帝必将拿丞相问询,紧要的是,若将我接回京师,那我与丞相的交易也便不做数了。”
“让丞相想个万全之策将我偷送回封地,往后京师之事再与本王无干,丞相想助谁登位都与本王毫无干系。”
“此时本王与丞相为友,一旦到了封地,往后本王便是丞相的敌人。孙长义,你可明白里头的意思?”
说完这么一大段周卫序的气息已经续不上,又咳又喘。
“明白,”孙长义又摇了摇头,“小的还不太明白。”
周卫序稍作停歇,再次唤他:“孙长义。”
“嗯?”孙长义一直走神,回神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记性可好?”
“小的记性尚可。”
“回去将本王对你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对丞相复述一遍。”
“小的遵命。”
啊芜看见帐内周卫序身出一只手,指尖捏着一封书信,她上前接过,转身递去给孙长义。
只听见周卫序松松道:“丞相想知道本王手里有何据证,见此信他便会明白。”又说,“下回带上丞相手书,本王手里也好有个凭据,无丞相亲笔手书,本王不会离开此地,到时莫怪本王翻脸,要死也让丞相给本王兜底。”
话尾透着一股犀利的狠绝。
孙长义擎着信,怔怔地看了着,揣进怀里,封面无字,犹如他空白的脑袋。他并不愚笨,只觉着乱,一个闲散在京师的朔王手握那么多据证,从何而来?
“留下用饭吧,长夜奔骑需要体力。”还是周卫序的声音。
“是,多谢殿□□恤。”孙长义应承。
话毕,啊芜领着孙长义出帐,吩咐主事的准备吃食。
啊芜回帐,给他送上茶水后静静地坐在榻沿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