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79)
好不容易送走月信,天也开始回暖,这尚未化完的雪幻化成水汹涌而至,后又开始下起了雨。洞内变得潮阴阴,烛火一直在闪烁,闪得人大气都不敢喘。
又过了几日,啊芜望了眼所剩无几的吃食,心中发紧。她已尽量少食,但凡她多吃些,那此时应该粮绝了。难怪临行前周卫序让他们吃好喝好,还往她屋内送吃食,现在想来摆明了是吃饱了好上路的意思。
两日后雨停了。
周卫序眉心夹着似乎在想着事情,啊芜不想去扰他。这半个多月人变得腻乎乎晕叨叨,二人同床而眠,做得最多的也只是叙话,像寻常老夫妻那般讲儿时的趣事,乐坊的趣事,讲出山洞后该去好好喝上一壶热茶,一瓮热酒,一顿热乎吃食。
此时想喝口热水都没有。
甭提亲嘴,甭提宽衣解带谈风月,这些啊芜想都不敢多想,甚至同在一张床榻连挨都不想挨着他,她觉着自己快发霉了,倘若在仲夏她一定会跑去洞外淋雨洗刷一番,或者趁着大雨,摸下山扎进那河里。
守洞口的云岩这般糙汉,此时倒出奇地冷静。不是琢磨拳术便是擦拭他的两柄剑,还打坐。
这个时节山无野果,只有山树野草。啊芜想吃枇杷、桑葚、桃子,可惜只能想想啊。周卫序抬眸望着啊芜面颊长出的几颗面疮道:“过几日我好好给你调调身子。”
啊芜唉声叹气已毫无斗志:“我虽无倾城之貌,可这张脸还是想要的。”随身带的帕子,脸都没敢擦一下,月信去后用来擦身子了。
“委屈你了。”周卫序道。
啊芜悠然摆手:“讲这些生分的做什么,我倒觉着该给你带几本书来解乏才是。”
她此行像是个多余的人,若换阎科同行不知方便多少。那枚迷惑啊黎的朱钗,以他的才智随便寻个由头便能应付过去,何需她同行,留在纶涸帮他看住那朔王宅院也不错。
转念一想又不对,她若此次未同行,哪会捡个便宜夫君,回皋国还可论功领赏呢,他的好意不可拒。
周卫序伸手拨开她额前碎发,仔细探看一番,道:“我从前也爱长,年岁上来便再也不长了。”啊芜不好意思地将他的手拨下握住,她的额前碎发被这洞内潮气和自身油气肆虐得混作一块,腻到不行。
若日后真能嫁做人妇,挽成发髻,额前碎发也不用如此难堪。
嫁做人妇啊,嫁给谁呢。
“你如今细皮嫩肉的,想不出长面疮是什么模样。”啊芜瞅着他戏谑道,“不过长我几岁,便开始倚老卖老。”
“细皮嫩肉?”他显然不敢苟同,眼含深意地一笑,“你的身子我又不是没瞧过、摸过,比为夫的要……”
啊芜一个激灵赶忙捂他的嘴,这人竟这般粗俗。
她言语轻轻,他倒好,生怕旁人听不见,好歹云岩也是个活人,况且他耳听极敏,这样的暗昧之风不可再继续下去。
他也不躲任她捂着,只是用眼神告知她快受不住了,啊芜抽了抽鼻子松开了手。
他深吸几口后在她耳边压声道:“你不用怕,在这洞内天地之气凉薄,为夫行不了男女之事。”
嗳,这人……她还没想到那一层。
啊芜瞪了他一眼不再出声,心想这也不知是他第几回说行不了了,总是诸多理由,男子怎将自己不行常挂嘴边?
“云岩。”周卫序放声唤云岩,“可还有吃食?”
云岩虽木讷可也不是六根清净之人,洞内声响总能钻进耳内,冷不丁地被这一唤吓得险些丢了魂。
“有……有……有!”云岩连呼,忙起身往里钻。
啊芜接过布袋将袋口敞开,惊呼:“千岁子!”
千岁子花开落入土中而生,因不易丰产填不饱肚子,农户几乎很少为它留地,喜食的大户人家倒是会种上一些,以当零嘴。
捻一颗丢入口中咀嚼,满口甜香刹时溢了出来,竟是烹制过的,啊芜动作熟练再丢一颗:“此物配酒小酌最佳。”
周卫序眼眸含笑起身,这床榻他也是躺够了,将酒拎过来递给啊芜。
云岩见没他什么事了赶忙开溜,顺着缝隙往洞外瞧上一阵,这背阴山洞着实难呆,况且里面两位身份过于尊贵。
云岩暗暗咬牙,发誓要好好护住。
云岩瞧着听着,他的脸渐渐抽紧,伸手使力推开石门跨出去,又将石门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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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浓云卷日(九)
“三流地一共二十六户牧民,连他们的羊圈都被咱们翻了个底朝天,他……不在那。”卞臣支的部下躬身回禀。
卞臣支不言不语怒不可遏,攥紧的拳头裹着愤怒随时可将万物击穿。那周卫序失踪,竟将失踪算在跶挞头上,他的啊黎被扣留在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