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66)
对面男子亦不再掩饰,仰天大笑:“记住,我名叫韦欢。泽国有多少人想你死,便有多少人想你活,你猜,我是想你死还是还你活?”
啊芜身子一僵,少顷回神,今日她定是要活着的,一个冷哼:“那我猜你是想我活,特意安排一出好戏,想必是要接近我,收买我,为你所用。”
只见韦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突然转身离开放声道:“后会有期,丁芷录。”
他就这样就走了。
就走了。
啊芜手一松,长剑落地。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发怔。
他是谁?他是阿爹从前的羽翼吗?原以为他是与皋国朔王有瓜葛,未曾想是自己与泽国的瓜葛。
有多少人想她死便有多少人想她活。
往常在府中见着的人,来来回回总是那几个,她所听闻的都是阿爹清廉,从不结交朋党,从未想过阿爹的威信如此之大,那些想她活的人,大多不过是想利用她的人头邀功。
阿爹以谋逆定的罪,牵连甚广,如今废太子孙炎尚在牢中,阿爹因他参与谋反,为何孙炎能活?
以皇帝一年杀两子的残暴品性,不可能留废太子性命,前前太子因日常行事稍有悖逆便被废,后悄无声息地被幽禁再被杀,皇帝怎会留孙炎性命。
自己活着谁将有利可图?是那些为扳倒政敌而顺势替阿爹平反的人?在泽国自己的荣辱都依附在阿爹的身上,如今阿爹已死,荣辱也已归入尘土,自己难道还有大价值?
皋国皇帝不会轻易将她交还泽国。
竟有泽国的人直接在纶涸寻着她。
自己似乎不止一颗人头的价值。
啊芜后脑隐隐发胀,混沌一片,再多想唯恐脑袋要炸开,可自己为何会这般的愚笨?总是想不明白。
阿爹清廉……
阿爹为人宽厚……
阿爹不喜弄权……
阿爹待兵如子……
啊芜水眸一凛,喃喃:“阿爹待兵如子……”这是元嘉七年她及笄时介忟从军后对自己说的,待兵如子,待兵如子,阿爹的独女,那些阿爹的旧部是真的希望她还活着。
啊芜的脸已被冻得麻木,血液却滚烫地在流淌,她愿她的阿爹佑她平安,直到为他平反;也愿她阿爹的余威能绵延长久一些,让将士暂且不要忘了他和他这个女儿。
被何人利用已经不重要,只要能为她的阿爹平反。
啊芜将长剑收进剑鞘,返回朔王宅院。在卧房一直坐立不安,懊恼自己做事总做不细致,方才为何不多询问韦欢一些?
撇下长剑急忙窜出去,在大街小巷寻韦欢,直至天旋地暗累到不能动弹才停下脚步。近在眼前的人不知开口询问,现下却在大海捞针。
“丁芷录,你可真够蠢的。”啊芜脸上挂着个难看的笑,内心无比悲凉,遇事不知思虑只知惊慌,嘲笑从前的丁芷录和现在的啊芜毫无差别。
支起身子,将自己拖回朔王宅院,灌下几大口水倒头就睡。
着急回靖安城等元隽有何用?知晓从前的那些事又有何用?自己该为往后的路做谋划,思虑远一些,等到与元隽相逢时不骄不躁问个透彻想个明白,以备后用。
此刻不如先好好睡上一觉。
纶涸天气开始反复异常,几日回暖几日返寒,又是风又是雨,这个时节这个靠北的郡县未到融雪之期,却早早地笼罩着风雨。
她日盼夜盼的人终于回来了,周卫序和阎科如同去时那样在深夜返回,人黑了许多也瘦了一圈。
啊芜眼含热泪未敢近前,直至他的四位手下退下,她才扑进他怀中,周卫序身子未停稳被她一撞差点跌倒:“几日未见,力气长进不少。”他笑着拥她入怀,也想拥着她好好睡上几宿。
啊芜一直搂着他不肯撒手,只听见颅顶传来均匀的气息才将自己推离他,仰脸道:“你府上的婢女一定是跟殿下学的,站着睡觉。”他缺觉的憨厚模样再次见识。
不及洗漱,便见周卫序往里间寻床朝上面倒,向她挥手谴她离开:“让我先睡会儿。”翻身扯暖被。啊芜上前替他脱下长靴,掖好暖被,熄灭烛火离开。
那颗雀跃的心既然关不住,那便顺着它,且让它折腾,人还是得听朔王的,虽二人同处宅院,但仍要保持距离,让纶涸宅院里的下人只当她是个稍加优待的随侍。
七日后宅中设下晚宴,招待众人。
跶挞小王已允下二十二日的和谈之约,后日便是二十二,所以这次算是践行宴。
啊芜不明白,涴丘离得不算远,昨日天放晴,草木被风吹上两日路便好走,策马一个多时辰定可抵达。接连被跶挞所毁的纶涸,被推的和谈之期,百姓都在等着他们的和谈,现在何须这践行宴,等谈妥了再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