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30)
一个她并不熟识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师这地是能吃人于无形的。
午时请完灶神,尘敛、尘趁去集市采买,四位侍女乐呵呵地折菜添薪,她们在她身边的最后一顿饭是要热热闹闹的。
朔王送来的两位嬷嬷来的巧,同她们一起忙活起来。今日就不唤坊内其他姑娘来了,三坛腌鱼不够分,等下月休憩时再说。
开完灶,送走四位侍女,嬷嬷洗刷厨具,啊芜去坊内习舞,北楼恢复平静。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那元隽仿佛消失了一般,朔王不来见她,元隽也便不来,真是邪门。她的《剑舞》除去雅间的签子排到年尾,旁的坐渐渐冷了下来,自然赏银也在减少。
她要赶紧研习好新舞,并比《剑舞》更加出彩才是。
朔王一月来华庭两次,一次是来赏她的《剑舞》,一次是与斜衣姑娘赏舞曲、题诗作赋、赏画品酒。
他没再来过北楼。
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奇怪,都说见面三分熟,不见面那便开始生分了。
秒花台与那二楼雅间离得那么远,隔着一道珠帘,隔着灯火,他在暗处,她瞧不见他。
他与那斜衣定是很熟了吧?
瓦罐这边倒是有了信。
他差人送来样式询问她,满意的话可以开始定量烧制。
啊芜摆弄手中的瓦罐,这哪里是瓦罐,明明是个雅致的瓷罐。扁石榴模样,口子开的稍大,整体不失轻重,反而添了不少生趣。“年年有余”四字阳文出自他手,更是没得挑。
色清如烟,瞧着模样倒是像斜衣姑娘的物件。啊芜不满意,重新书信一封告知他要改成艳色,哪种艳色他来定夺。
石榴本色挺好,不改好似显不出所造之人的文雅来。
她偏不要,她要人一眼就能瞧见她这瓷罐,品这瓷罐中的腌鱼。
新瓷罐来的快,果然是明晃晃的艳色,赤红色。啊芜一面让朔王烧制二百个瓷罐,一面递信给余咸,让他多备些秘制腌料。
忙于练功习舞,忙于筹备计策营销余咸的腌鱼。
听说坊内来了位波斯舞姬,此时来的正是时候,这一方面庭华虽未能拨得头筹招来波斯舞姬,并不代表没有。
不骄不躁这句箴言是脩娘的口头禅,她定不能让韶乐坊把这一面便宜全占尽,是时候出手了。
不知这波斯舞姬有何才艺,如同她初来庭华一般,一切保密。
二百个瓷罐来的更快,出乎意料地快。
嬷嬷来禀时是午憩时分,啊芜刚睡下就匆匆起了身出了北楼。一辆马车连同送瓷罐的脚夫停在巷子的大树下,未多想,钻进轿厢去余氏腌鱼铺。
今日他又没来。
腌鱼铺中,伙计小夏说余咸出去采买,时辰到了便会回来。
在等余咸时瞧见了位可人的姑娘,大人身量,只是心智不全,永远八九岁的模样,闪烁着明亮的眼眸扒着门框冲啊芜怯怯地笑。
啊芜亦是冲她笑,柔声唤她过去,她才离了扒着的门框朝啊芜去。
天渐冷,那姑娘穿一身粗布衣裳,肚上紧实的一圈一瞧便知已有身孕。
“姐姐,吃糖。”那姑娘摸索着从兜中拿出油纸包着的一包桂花糖,小心取出一颗递给啊芜,啊芜接过含入口,“真甜,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福安!”福安见啊芜吃下桂花糖,高兴极了,忘记自己即将临盆的身子拍着手。啊芜拉住她,让她在一旁坐下。
福安坐不住起身去后间找伙计小夏,啊芜担心,跟着她。
外头的余咸回来,在铺外亮声叫着福安。
啊芜扶着激动的阿福出去,迎面来了个大汉,打一照面大汉便忙去扶福安给啊芜赔不是。
“姑娘万万使不得!”搀下阿福往外间铺子里去,“阿福不懂事,搅扰姑娘了。”大汉以为啊芜是来铺中买腌鱼的,朝前引啊芜出去。
“不碍事的。”啊芜依旧柔声。
余咸在铺外瞧见车马晓得铺子来人了,听到啊芜的声音便赶紧放下手中物什上前相迎:“知道是啊芜姑娘来了,上次说过想吃腌鱼,差人来叫我送去便好了,怎的又要亲自跑一趟。递来的信我也瞧见了,这不,今日出去采买配方料子,要多少有多少,管够!”
余咸唤来伙计小夏,让他将铺外的货物卸下搬进来。
余咸看啊芜眼神还在福安身上,低声解释道:“梅庄人,前些日子刚来,估摸着下月初要生了。”
他一脸无奈,“前年福安生过一场大病,万顺将家中唯一的田地卖掉给她治病,没了田地就来城里讨生计,如今带着福安不好找。万顺腿脚利索,做事也踏实,所以我唤他来了我这。”
啊芜打心底佩服余咸,这般的状况任谁都不敢收这对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