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19)
“来到此处,可千万要记得尊卑有别,要戒骄戒躁,要不然毁的可是自己的前程。”脩娘劝道。
“啊芜多谢脩娘提点,往后定当谨记教诲。”
脩娘见啊芜仿佛失了心,摇了摇头,取了自己的七成赏银便退了出去,今日还未完满收场,好些细索之事还需她去照料,抽空来瞧瞧啊芜是对她的敬重。
新人入坊便得朔王格外照拂,失态也是正常,她最担心的是那些个得了贵人照拂便不知天高地厚的主。
更声阵阵,前尘往事一桩桩一幕幕再次被拉扯出来。
悲凉犹如山脊延绵惆怅,啊芜不能自抑,忍不住抽泣,这是她逃亡一年多来第一次落泪,如江海泛滥汹涌而至。
她在皋国立身了,以舞姬身份立的身。
阿娘在逃亡分离那日告诉她皋国与泽国正处交好之期,最为安全。
所以她就来了。
让她抛开所有的骄恣,从此做个凡人。
从前站在泽国的权利旋涡当中却浑然不知,现下她在皋国竟也不知身处何方。
皋国朔王周卫序,离皇权那般近,近到让她想起当年的阿爹和太子。
周卫序可想要那个皇位?
多少年,泽国、皋国、宪厉国这三大国纷争从未停歇。近十多年属皋国最为安稳,但也不乏同袍相残之事。
朔王乃当今皇上一母胞弟,又有之前的继位传闻,这般局面,皇上必定忌惮这位弟弟。
啊芜回想这十年来她父亲谈及皋国的国情,任她如何回想都只是那些只字片言,拼凑不全。
年幼玩心颇重,对家国大事概不关心,杀身之祸临门也不警醒,侥幸落难于此。
寻常权贵也便罢了,偏偏是皋国的朔王,离皇权那般近的人,她的前尘往事随着他一并勾勒。
啊芜不敢再呆坐胡思乱想。
唤人准备浴汤,仔细清点收拾好赏银。
取出袖中藏着的银两,丢进那些赏银之中,庆幸那元隽未发现她在谈话间藏进内袖的银两。
前往浴房将自己洗个零清。
*
十日来,啊芜舞了两场,宾客满盈赏银丰厚。
尘乘、尘敛虽也有赏银,总也比不上她的多,所以啊芜就将自己的一成赏银分与他们二人。
尘乘、尘敛自然是高兴,从来没想过银子会来的如此快,越发地对啊芜敬重。
只是变红人会招嫉,闲言碎语接踵而至。
这般闲言两个男人从前没遇见过,如今招架不住。
一得空便向啊芜诉苦,啊芜身在其中怎不晓得其中滋味,尘乘、尘敛二人的嫉恨来自明处,她的来自暗处。
喜儿待她最为出挑,无缘无故总来冷言冷语戳她一句,嫌弃她跳的不行。
啊芜不说话,心底倒是直打鼓,喜儿姑娘,别用嘴教得手把手教。
啊芜也算懂得了脩娘苦心,要管这么大的乐坊实属不易。
如斜衣那般喜静又安生的,便安置在离得远的西阁,性格跋扈张扬又喜结派的就安置在离脩娘自己卧房附近。
十七那日一早,脩娘亲自备了衣裳环佩,命人将啊芜打扮了一番。
啊芜望着环佩想起周卫序赠与她的玉佩,不过两次照面就将它弄丢了,轻叹一声,与玉佩的缘分到底是浅了些。
那登徒子元隽也不曾登门造访,不知他得了银子和玉佩还会不会来。
周卫序提早了半个时辰,径直去往乐坊北楼。
脩娘那日得信的时辰不会有错,不知周卫序为何提早了半个时辰,早早站在门口的她惊地花容失色,以为自己将时间记错了。
“你唤啊芜姑娘去北楼。”云岩吩咐。
脩娘应是,唤了个得力护侍替朔王引路,自己去寻啊芜。
脩娘心中忐忑,平日里这朔王只在坊中饮酒听曲,虽说是让啊芜一人作陪,也需她人舞曲助兴才是,今日怎的他自己选了地方,还选了最为偏僻的北楼?
脩娘不暇多想,吩咐下人即刻打点酒菜送去北楼,携上啊芜直奔而去。
这一路更加忐忑,在自家哪里有客人等主人的理,那北楼不过是三层小阁楼,往常只是新来姑娘暂住之所,地方狭小,怎可舞曲?
脩娘侧首望向啊芜,瞧啊芜神色倒是淡然,不像那日那般惊慌,随即自己的心也放下了,没瞧错,真是个有主见的主。
两人沿廊疾走,脩娘几乎脚不沾地,转弯时差点撞上同样匆匆的铃娇。
铃娇心魂未定,待瞧清楚是啊芜和脩娘,刹时语无伦次桃眼铮亮,惴惴道:“方才……方才我见朔王往北楼去了……”
脩娘一时没空理搭理铃娇,狠狠剜了她一眼:“命你们今日无事安生留在房中,总是不听!”丢下句责备便擦身而过。
啊芜同铃娇照了个脸,只见铃娇直挺挺地贴着墙角满眼惊诧地盯着啊芜,直到啊芜进了北楼才将魂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