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150)
啊芜把脸仰起,正正地看向太后说:“容臣女跪着将话说完。”
乖觉顺从。
从前的周卫序在太后眼中也是乖觉顺从的,讲话和风细雨,如眼前的女子一样。
兴许是旁人瞧不出的假象。
太后依着风灯再次看清啊芜的脸,算不得绝色,只是这双水眸让男人瞧见了应当是挪不开眼的。
啊芜执意跪着说让太后越发疲累,不想多加耽搁,便道:“长话短说。”
啊芜硬挺着身子说:“陛下与朔王之间还有未解开的心结,心结是引子,癔症是表象,如今陛下神思不定,太后您是他们的母亲,此事唯有您能牵线搭桥,让他们兄弟二人解开心结,朔王无意那帝位。”
流光在啊芜眼中雀跃,言语如热火般灼烈。
太后有些诧异。
对于癔症,皇帝极度排斥,从不按御医开方吃药,最后到不让御医诊脉。
外人是不得知晓的,而啊芜却直接说了出来。
顺贞帝夺去周卫烜少时倾慕的女子,今日周卫烜亲手毒死那女子,这心结已被带去陵寝带去坟冢,如何能解?
帝位,如今太后是真的相信朔王无意夺它。
她抬眸,想看清檐上的那只瑞兽,可惜太远,乌压压的天幕盖住了一切,令她窒息,垂首看向啊芜,啊芜眼中的亮光渐渐消散。
她看着眼前的啊芜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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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玉芙殿内,御医隔着罗帐替啊芜诊完脉,宫俾将啊芜的手收进帐内,退至一旁。御医不知里头躺的是何人,沉思一瞬起身向太后作揖:“禀太后,贵人是因高热昏厥,旁的并无大碍,臣这便去开方子。”
太后“嗯”了一声,御医退去。
方才她已瞧出啊芜的异样,脸色泛红,双唇干涸,不料人却先晕厥。
太后示意宫俾撩起罗帐。
她缓缓坐上床沿,拿掉啊芜额上烘热的帕子递给宫俾,宫俾绞好,她接过重新置于啊芜额上。她对这位临光君有耳闻,甚至是厌恶的,一介乐坊舞姬得此殊荣,定是魅惑的主。皇帝纳妃后,太后才将这个人忘却一些。
今日得见真容,太后心境变得复杂,明明内心还是抗拒的,可她生不出厌恶来,此女与宫中的妃嫔不一样,也同想象中的舞姬不一样。
他的儿子信上说,要与此女共度余生。她的儿子说今生只娶一妻,不纳妾,没成想是这样的妻。
太后起身,吩咐宫俾仔细照应后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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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后,周卫序被皇帝招进了宫,皇帝还在床榻之上,这一觉似乎将他半生未睡的全部补了回来。
周卫序跪地叩拜:“臣弟拜见陛下、母后。”
皇帝未应声。
好大一会儿,太后出声:“起来。”
周卫序还穿着入京师时的衣袍,未曾洗漱,邋遢的模样教人无法直视,他站了起来,上前看向床榻上的皇帝。
“大哥。”
周卫序这一称谓让皇帝聚了视焦,转过脸来看向他的弟弟。
周卫序一笑:“这年都在这病榻上过了,真是晦气。”
太后一怔。
周卫序转头对太后说:“母后你先出去,我与大哥说几句体己话。”拍了拍身上的衣袍,“地都比我的衣袍干净,别嫌脏。”说着自顾坐在了床榻前的地衣上。
周卫烜似乎才完全清醒,想坐起来,周卫序倾身上前作势搀扶,被周卫烜拍开,周卫烜倏地坐了起来,又拿了软枕垫在身后靠了过去。
俞迁捧着药盏过来,一瞧这情形没敢上前,唯唯地说:“陛下,汤药趁热喝。”
“拿来。”周卫序朝俞迁勾了勾手指,“我伺候大哥服药也是一样的,”又看了一眼太后道,“母后若也想听体己话便一起听,我呢,常年流连花丛,学得好一手伺候人的本事,往后我每日进宫侍疾。”
接过俞迁递来的药盏,舀上一勺对着汤勺再吹凉一些,突觉坐着的姿势够不着周卫烜的嘴,直接跪了起来,药汤顺着汤勺边沿溜下来滴在衣袍上。
周卫烜睨周卫序一眼,伸手夺过药盏,一饮而下。
“瞧瞧,这洒的比我洒的还多。”周卫序扭头嘱咐,“俞迁,再来一盏!”
俞迁忙回话:“回殿下,每日一盏,御医嘱咐汤药不可多饮。”
“这不洒了嘛!”
“你闹也闹够了!”周卫烜直接掀被翻下身来,也不穿鞋,指着周卫序,“趁我……趁朕……”他突然停住,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周卫序站了起来,对着周卫烜缓缓问道:“趁你什么?趁你还清醒?趁你身体内的另外几个人还没出来祸害你?你这么怕他们?”
周卫烜个子没有周卫序高,他也不想仰头,周卫序看出了其中的窘迫,退后几步,周卫烜这才看向周卫序一字一字道:“朕不怕任何人,他们只不过是朕的傀儡,替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