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126)

作者:宿己

介忟缓缓摇了摇头。

啊芜眼中泛出欣喜,不是阿娘陷害阿爹她便有了慰藉,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她嘴角使劲牵出一个浅笑:“你定还有事情瞒着我,是不是?”

介忟依旧不肯起,他心一定,道:“大将军确实想助太子,早日登上帝位。”

“轰”地一声,无数尘烟碾过全身,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尘烟,此刻却集结在一起,凝结成块压得她喘不过气。

阿爹是忠臣良将。

阿爹是忠臣良将。

为何要做谋逆之事?

她不信,摇头:“介忟,你为何知道如此多的秘密?”

“临光君,泽国早已摧枯拉朽破败不堪。”

介忟再也抑制不住朝啊芜磕头。

“我曾在军中,见过无数人徇私舞弊,敛财豪赌,还见过无数人滥用职权,草菅人命。只有大将军的几支亲军,纪律严明,恪尽职守,可只有大将军的怎可撑起整个泽国?上腐下效,疏漏开了口子不赌上便如江海泛滥。大将军想要辅佐一位明君而不是昏君,陈太子懦弱,可已经没有可选之人了,只能是他。”

“大将军曾对卑职说,文南乡主是要撑起整个泽国的那个人,她的夫君不行,她和她的子嗣必定能行。大将军为何信任卑职,卑职实在不知。”

“在事发的那一日卯时,大将军与卑职在极其隐蔽的地方见面,让我传话给太子行动事宜,卑职转了另外一处地方将话传给太子。午时大将军便被招进宫,再也没出来。卑职实在不知其中出了什么纰漏,未行动大将军便被杀,定了罪,太子被囚。”

啊芜还是不信:“据证呢?没有据证如何定罪!?太子为何能活着,你又为何能活着?”

“太子与卑职原本就是据证,可卑职无恙,太子便被囚。大将军身死,军心大震,罪名已定,据证却只有太子一人的口供,实难服众,所以这案子一直悬着,太子也便一直在牢里,太子是个活据证,他若死了,大将军麾下不知情的将士必定认为是皇帝杀人灭口,只要太子还活着,便是为大将军平反的动力。”

介忟顿了顿:“陈太子一直活着,便能掩人耳目,给人有平反的错觉,好似只是皇帝受奸人蒙蔽,错杀大将军,若再拖上些时日……稳住军心后,太子也会死。”

啊芜鬓间抽疼。原来太子炎已与死无异。

那日午时阿爹进的宫,不多时阿娘便已经在安排她去往皋国,啊芜不敢想,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阿娘身上。

是阿娘不救阿爹?

谋逆之事,只有极其信任的人才可知晓。介忟说阿爹让他查许登宾,定是怀疑许登宾与阿娘有染,阿爹和阿娘有了嫌隙,阿爹断然不会与阿娘商议此等要事。

啊芜脑袋几乎炸裂,后脑勺的痛疾开始发作。许登宾,问题出在她曾经先生的身上。

“稳住军心?”她黯然道,“泽国已经出兵准备攻打宪厉国。”

介忟心脏狠狠颤了几一下。

啊芜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跪坐在地,抚了抚衣袍起身:“介忟,你起来。”

介忟的膝盖发麻站不起来,啊芜相扶。

二人落在座中,犹如死尸。

她站在皋国的土地上,一面家国,一面私仇。

家不清,国已溃,她该何去何从?

“介忟,你说我该死吗?”不等介忟回应,她说,“皋国皇帝留我一命,是想将来与泽国一战时,用我来搅乱泽国军心的,泽国大将军武安君之女——丁芷录,逃往皋国,被皋国庇佑,又得了个漂亮的封号,说到底不过只是一条命,以小博大,如果可以搅乱军心,为何不拿来用?到时不用战鼓,不用鸣号,我往军前一站,泽国的将士们该如何作想?他们那时本该同仇敌忾,参不得一丝杂念,有了杂念便弱了气势,如何胜仗?用一条命赢一场仗也好,不,只要赢一丝气势也便足够。”

她就像卞黎若一样。

她就像太子炎一样。

介忟僵直地坐着,如鲠在喉。

军中确实有人在打探丁芷录的下落,听闻丁芷录已逃往皋国,一直在使银钱买探子的信息,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丁芷录会以如此高调的身份出现在皋国。

“临光君不该死。”介忟猝然出声,“介忟已经没有资格讲家国大义,原本只想守着大将军府苟活余生,可命运再次被人操控,将介忟推至临光君身边,既然这一生都逃不掉,那便随波逐浪,与世共沉浮。”

“介忟不想死,也不想临光君死。临光君若死……”介忟轻轻地说,“介忟追随临光君。”

随波逐浪,这样的追随如蛾蝶追光,至死方休。

啊芜哑然失笑。

方以类聚,一群乱臣贼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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