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306)
陛下沉吟良久,竟退步说,“可以。”
润润微讶。
陛下随手从袖中拿出一个戒尺,交到润润手中。这戒尺,是宫中太傅训年幼皇弟们用的,午后时分陛下去巡视了一上书房,顺手给拿了过来。
左思右想,她不肯做皇后,无非有心结。自己昨日虽跪了她一遭,到底只是表面功夫。实打实地打,才最解气。
如果时光能回溯,他恨不得一剑杀了过去的自己,端端是挖坑把自己埋了。
润润抱着戒尺懵懂,陛下道,“可以放你。朕这几日操练武艺,想试试功力如何。你若能把朕打疼了,朕就送你出宫,保证以后绝不再纠缠你。”
润润破涕为笑,“真的?”
陛下颔首。
润润半信半疑,“陛下这次还会食言吗?”
陛下道,“可以立下字据来。”
印象中他已经食言过一次了,润润真找来了纸笔,写明了陛下方才的诺言。
陛下看了几眼,取了随身的皇帝小印,在纸张的一角盖上章子。
“这下你放心了?”
润润将契约收好。
“多谢陛下,陛下一言九鼎。”
打疼他,这还不简单么。
她使出从娘胎里带来的力气狠命打,戒尺是硬木做的,宛若顽石一般,片刻就能将他打得疼入骨髓。
陛下,原是对自己的武艺过于自信了。
因约定在先,润润唯有打疼陛下才能离宫,力气蓄得是十足十的。
悬着的戒尺方要落下,润润窃窃问陛下,“您真的不怪臣妾伤害龙体?”
若把他打急了,可大大糟糕。
陛下指了指那字据,“约定在此,绝不怪罪。”
他原是想试劲来着。
润润想着,
既然如此,那她可完全不留情面了。
打他,打死他。
“啪。”
一尺落下,发出清脆的动静。
第73章 忏悔无门
陛下伸的是左手, 因为他右手明日还要批阅奏疏,且右臂尚残余骨折之伤,不甚方便。
因说只要打疼了他,她就能获自由, 润润第一下打得甚狠。
随即姑娘撂下戒尺, 顾虑着问, “臣妾可把陛下打疼了么?”
陛下道, “未曾。”
润润,“血肉之躯, 陛下为何不疼?”若是她, 早疼得肝颤了。
陛下道,“习武之人本是如此。”
润润道, “那陛下放过臣妾了吗?”
陛下, “自然也不能的。”
润润贝齿紧咬,猜想陛下应是练了铁砂掌一类的功夫, 寻常力道伤不了他的。
也罢,她重重地打他, 啪啪啪啪,每一下皆又实又重, 眼见他骨肉均匀的手心泛起浓浓的红,总共打了二十多下。
“陛下这回可疼了吧?”
“也未曾。”
润润烦躁几分。
陛下依旧是那副气度冲夷的模样。
佳年曾告诫她“皇帝把你当玩意儿,从没在乎过你。”
沉痛的回忆再度浮上心头, 润润的脑袋如欲劈裂开来, 念起初入宫时,
他和他的贵妃在一起欢笑恩爱, 她就要跪地接樱桃核之辱吗?他哄他妹妹,她就要被栗子砸头, 砸得青肿流血吗?
他身为贵族喜欢听曲,就可以生生拆散她的姻婚,她没日没夜、唱得嗓子都快冒烟了,还要强颜欢笑地侍寝吗?
某些事当时觉得寻常,却越想越气。
……他甚至把佳年阉了。
她好气他。
旧事似永远羁绊的恨意,萦绕在润润的内心之间。她又怕他,又恨他,这份恨意无法磨灭。
润润眼眶湿了,公报私仇又重击数下,或多或少掺杂些个人恩怨,啪啪似剁菜,比方才一下一缓的速度快许多。
而且她抒发恨意,内心被怨念驱使着,专挑同一个部分持续打——或许均匀地打伤害力还没那么大,将近一百多下板子,暴雨洒窗般击落,攻击在相同部位,使陛下的血肉之躯泛出血丝,逐渐洇红,到最后皮肉微微渗出血。
陛下左手却依旧固定在原处,没躲开半分。他若不做皇帝去做细作,一定是个好细作,这般刁难都无动无衷。
润润冷冷问,“陛下还不疼吗。”
他哂。
无名火窜上润润心头,他矢口不说那个疼字,只为阻扰她出宫。
润润道,“陛下,这戒尺侧面生着倒刺,再打下去您的皮肉要烂了。疼不疼应该由伤情来鉴定,不该由您决定。”
他该履行契约,让她出宫。
陛下左手五根手指僵硬地活动了下,“可你确实没把朕打疼啊。”
润润似嘲似讽,“陛下,您这么做有意义吗?是想讨好臣妾,赎您过去的罪,进而让臣妾可怜您,当您的皇后?……别白费力气了,臣妾不当皇后是自己的主意,与您做什么无关。您身为君主这样,只会让天下人笑话您卑微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