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303)
当然,陛下不一定会放手,只能说尽量。
润润一片泪眼朦胧中闻得岁岁此语,若有所思。
“任何时候,姐姐支持你的决定。”
像小时候一样,她给她遮风挡雨。
亲情是任何时候都依旧如初的。
润润心头发暖,恍若又找到了前行的力量,“谢谢姐姐。”
……
润润和岁岁一块用了午膳。
送别岁岁时,润润问姐姐要不要留在宫里陪她住,岁岁摇头婉拒了。
从岁岁的角度固然想和润润一起住,但别忘记,她们俩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
长久地住在宫里,王爷定然要不满;长久地霸着润润,陛下也定然要不满。
这两个男人似两座五指山,压得人窒息,无论哪个生气,够她们姐妹震一震的。
她们姐妹微贱,活该分别的是她们姐妹。
女子其实一生处在旁人屋檐下,出嫁从夫,处处低头。
“姐姐会尽量找时间进宫陪你的。”
润润心有憾然,只得答应。
姐姐的叮嘱,持续在耳边回旋……
·
接下来的几日,润润在宫中佛堂念经。佛经能明心见性,升清降浊,其中蕴含的深奥哲理更能浇开心中垒块。
宫中佛堂的名字叫法度殿,毗邻碧霄宫。上次她跟陛下说要考虑几日,侍寝的牌子暂时撤掉,陛下也由得她,数日不曾叨扰。
但越是平静,越酝酿着风波。时候越久,陛下的恒心越坚韧。
陛下还在等着她一个答案。
润润正跪在佛前诵经,忽闻“陛下驾到——”的号子,起身不及行礼,就被他扶了起来。
几日未见,他身影更伟岸了些,那种深沉的帝王气息也更浓重些。
陛下瞥了眼她手中佛经,“这几日一直在看这个?”
润润低低道,“是。”
陛下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去法度殿侧殿的软榻上休息,捏着她的下巴上来就吻了两下。
润润唔了声,两只小手攥紧裙摆承受着,吻罢气喘吁吁地倚在陛下怀中。
两人的亲密,是融入彼此骨髓里的。
他道,“还是那样不争气。”
润润欲反驳,蓦然瞥见陛下白净矜贵的额头,几缕碎发,为蔽膝遮盖的膝盖。
那日,他是额头点地,给她叩了三首的……
润润既愧且怕。
反驳的话没敢明说,“陛下怎这时候忽然过来了?”
陛下,“朕为何这时候过来,你心里最清楚。”搂她肩膀的手重了重,“前几日问你的事呢,考虑得怎么样。”
润润知他有此一问,挣开他拿起身畔的水杯吞了口水,明明是白开,却感灼热刺喉。
定了定神才说,“臣妾……昨晚梦到娘亲了。娘亲指责臣妾妄想,不让臣妾继续纠缠陛下。臣妾无德无能,怎能肖想皇后的位置。”
陛下轻轻捻了下指腹,面色不冷不热,“那你的意思是,仍然要拒绝了?”
润润鉴貌辨色,“仅仅一个梦而已,当不得真的,臣妾自己还在认真考虑。”
陛下轻呵了声,道,“梦映射内心,润润这么说,可能心里确实抵触做这皇后,朕猜到了。”
他猜到了还难为她?
“陛下……”
他道,“行,你再考虑考虑。政务繁忙,朕先回仪景殿,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说罢便起驾离开。
和颜悦色的,似乎也没生气。
润润讷讷,他这么容易放过了她?
昨夜她犹豫徘徊许久,才编出这副委婉说辞的,本以为陛下会大发雷霆。
润润感到太阳穴刺疼,深吸口气,伏在美人榻边假寐,用玉轮滚着脸颊。
世事如棋,剪不断理还乱。
忽感帘外脚步轻轻,窸窸窣窣,润润以为是菊儿,睁开眼,竟见张佳年徘徊着。
法度殿需要人焚香洒扫,张佳年是过来这边当差的。
张佳年极其轻缓地唤一声,“润润。”
润润心惊,忙察看周围有无人盯着。
好在法度殿宝相庄严,一应侍卫俱守在大门之外,殿中只有一些洒扫太监,各自低头做着各自的事。润润的随身婢女菊儿,刚才也被她遣回宫取披风了。
“佳年,你怎么在这?”
张佳年浮现伤意,“你和他方才的话,我全听见了。”
润润抿抿唇,略显局促。
“你快走吧,叫人看见麻烦了。”
张佳年摇头道,“我不走。我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让人看见把我杀了正好干净。”顿一顿,小心翼翼地问,“润润,你方才拒绝他,是因为心里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