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27)

作者:旅者的斗篷

她一声一声唤他,“陛下……”

陛下,陛下,陛下,

您别走,您回来。

您真的不尝尝吗……?

她被冻裂的小嫩手还紧紧握着食盒,那样期待。

谢郢识沉了沉眉,蓦然动几分恻隐心思。

她好执着。

听太监禀告,薛宝林已在此等他五六日了,实在真诚。

薛宝林刚刚入宫为妃,年纪又小,平日里见不到他,依恋他其实也属人之常情。

罢了。

他揉揉酸痛的太阳穴。

·

翠微宫,众宫女太监闻陛下忽然大驾,慌张失措,洒扫的洒扫,备茶的备茶,站岗的站岗,如惊弓之鸟,再不敢躲懒。

谢郢识驾临时,还是扫见了翠微宫的萧条落败。

她住这种地方吗?

他念头一动,有心赏她更好的住处。

沉吟片刻,终究作罢。

薛氏位份是宝林,住这里正应当。若越级给她更好住处,只怕骄纵了她,让她日后更拎不清自己身份,做出些越俎代庖之事。

他宠薛氏只凭一时兴致,若真让他发现她是永安王安插在后宫的细作,意图联合前朝操控朝政,他解决她绝不手软。

或许那时只有一个字,杀。

陛下瞥着门檐儿下的灰尘,

“翠微宫所有宫人杖责二十。”

薛宝林位份再低也是小主,怠主奴仆不能轻饶了去。

话音未落,包括菊儿在内的宫女太监们顿时面无人色,哪里容得反驳,立即被带刀侍卫拖下去行刑,唯有锦书幸免于难。

为儆效尤,菊儿等人光天化日下一人一条凳,在翠微宫庭院中杖笞。

噼里啪啦的棍子落下,惨叫,以及肉和骨头碎裂的哀嚎。

陛下坐在正殿,杖毙奴才这等小事,于他而言再平常不过。

润润却在旁看得惊心动魄,虚汗直冒,生怕自己一个犯错,陛下也把自己拖下去。

她咽咽喉咙,尽力忽略外面的血腥,为陛下献上芋圆子。

今日的芋圆子做得最好,又滑润又圆糯,关键是她给食匣穿三层棉袄,锁住温度,芋圆子到现在还温热着。

“陛下请用。”

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口芋圆子。

太甜,也太腻。

略沾沾唇,便放下了。

润润见状忙道,“陛下不喜欢吗,臣妾还会做其他口味来。”

陛下阻止,“不必。”

他挥挥手,宫人便上前撤掉。

温水奉上,他一边净着手,仿佛方才吃了什么肮脏垃圾。

相对他而言,芋圆子也确实是垃圾,把这种简陋货色的吃食献给他,简直无理取闹。

润润眼睁睁自己辛苦做的芋圆子,被直接丢到渣斗里浪费,生生肉疼。

别扔,他不吃她吃。

“臣妾,”

她憋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太合时宜的话,“臣妾做得差,会好好学,陛下别生气,臣妾下回一定改进。”

他喜欢吃冷茶,酽茶,她都记得,认认真真记在小本上。

她最怕他生气了。

陛下轻嘲,下回?

哪里还有下回。

他再不会光临这偏僻翠微宫。

普洱凉好了,润润恭恭敬敬奉上。翠微宫能有什么好茶叶,那普洱的成色连太极殿宫女喝的也弗如。

润润举着茶杯许久,直举到手臂发酸,陛下半口未动。

他幽幽道,“你非要见朕,就是为了让朕喝茶的?”

润润一激灵,下意识抬头,与他漆黑的双目正好交对上。

她的心思早被他看穿。

润润登时放下茶杯,鼓起勇气跪在他面前,“臣妾恳求陛下,也带臣妾去西郊。”

“朕知道你想。”

气氛静如死水窒闷。

润润头垂得更低了。

他和她谈规矩,

“但只有九嫔以上才有资格离宫。”

语调平静而绝情,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润润霎时羞喟,感觉自己在提一个僭越而无礼的要求。那日她小小的跺脚、咳嗽声他肯定都听见了,他只是故意不带她去。

外面撕心裂肺的骨裂声,才刚刚止歇。

润润没有再和他讨价还价的胆子,竭力保持表情完美,“是,臣妾明白。”

陛下嗯了声,戴着玉扳指的左手朝她伸来。

润润一愣,随即把手递上去。

他揽她在怀中,掐着她那截水葱似的细腰。她胸前一池春色,也尽皆落于他眼帘之中。

“今年多大?”

润润抿抿唇,涩声答,“十,十七。”

陛下使她移跨坐在他左膝上,伏首她丰腴间轻轻吮吸一口,鼻腔充满少女的芳香。

十七,倒还真和檀庭一边大。

“朕不带你去,你怨不怨朕?”

“臣妾晓得规矩,不敢怨陛下。”

他道,“那唱个曲儿。”

润润眼皮狂跳,她双股还坐在陛下膝上,如鲠在喉,怎敢放嗓歌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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