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236)
谢寻章和公主同父异母,由他照顾, 陛下才能放心。
陛下自己, 则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几个御医昼夜不合眼, 侍奉公主。
帝后大婚未成, 阮家人成为全天下的笑柄。阮国公求见陛下而不得,到别院来寻找永安王, 质问事情的缘由。
“陛下既已答应娶吾女, 为何中途悔婚?我阮家求一个公道。”
谢寻章劝道,“陛下圣意有变, 也是寻常之事, 阮国公静候陛下归来即可。”
“圣驾如今身在何处?”
“小王怎知。”
阮国公咬牙握拳。
照这样下去,皇后的位置他家也不指望了。索性与北方的沈国公结盟, 扩大自己的势力,推翻朝廷, 一了百了。
兵器、弹药,他家是充足的。
而且, 阮家卖官鬻爵的证据还捏在陛下手中,相当于一把刀,时刻悬在头顶。
陛下不追究是不追究, 若将来哪一日追究起来, 阮家定然落得和孙丞相一样满门抄斩的下场。
阮氏岂能任人宰割。
得早做准备。
当下阮国公不动声色, 辞别谢寻章。
却暗暗修书一封, 八百里加急送到北方沈国公处,共商大事——偏安一隅的霸主沈国公, 是他家的故交。
谢寻章表面上好言好语送阮国公,心里冷笑。阮家害过岁岁,他一直记恨着。
如今陛下退了婚约,阮家人颜面扫地,正大快人心。
接下来的几日,谢寻章全神贯注照料檀庭公主。时而在公主床畔呼唤,盼她早点醒来。
檀庭无法大量进食,谢寻章给她喂些稀饭。说来心痛,若檀庭醒来发现自己孩子没了,估计会悲伤欲绝。
那么一个娇气的公主,头次逢此大难。
谢寻章惆怅叹惋。
全怪张佳年,张佳年还自负读书人呢,也当真狼子野心。
他心里是一团火,焦急啊,不知皇兄那边如何,是否追到了润润。
自己若再被困在公主府而不去给润润求情,恐怕润润小命呜呼。
皇兄清理自家门户,理所应当。
润润一死,岁岁的心也跟着碎了。
又熬一日多,终熬得公主脉象平稳,御医说公主的性命占八成能保住,但日后会不会落下后遗症,难以预料。
谢寻章闻此大喜,立时叫人备快马,终于有理由面见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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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贵人至,落脚处是本地一处普通民宅。虽不富奢,但门厅雅致,屋舍清丽。
沈国公从未在金銮殿见过贵人,借此机会一仰天颜,
那眉眼清冽,染几分冰冷阴狠之感,立如一杆雪旗,与皇室先辈长得甚像,当真是先帝与先皇后的太子殿下,如假包换的今上无疑。
既猜破贵人的身份,沈国公沐浴熏香后,正式拜访。
朝廷与藩王之间的对决向来微妙,沈国公想借此机会试试皇帝的态度。
今晨,沈国公收到了阮家的密信,态度示好,共邀结盟之事。
结盟,意味着造反。
此事搁谁心里都得咯噔一声,仔细斟酌。
别院栽种几丛郁郁葱葱的竹,清幽古雅,
沈国公来到别院,与陛下林间漫步。
因陛下未有敞开天窗说亮话之意,沈国公暂时称他为郎君。君臣只是随意谈天,无需过于拘忌。
“您能光临此处,当真蓬荜生辉。”
沈国公与先皇后是故交,对陛下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位能文能武的太子殿下。
一晃,太子殿下已经变成了陛下。
又说起地方之事,当地百姓物产如何,在自己的治理下如何欣欣向荣。
“既大驾,劳烦您多留几日,微臣奉您三杯水酒。”
陛下听着,倒也相信。
这一路走来,市井确实繁华。
若非他今晨也收到锦衣卫的密报,阮国公欲拉拢沈国公,还真以为沈国公是一心一意为百姓的地方好官。
竹林之下,凉风幽幽。
君臣寒暄过,才谈起正事。
“国公若有话,无妨直说。”
沈国公观这年轻帝王的态度,定然是知晓阮国公与自己私下联络之事。
陛下属下有锦衣卫,手眼通天,一张大网洒下来,什么秘密能瞒得过锦衣卫的眼睛。
“您打算如何面对阮家?”
陛下,“国公打算如何应对。”
“臣以为,一了百了。”
沈国公道,
刻意放低放缓了声音,以表忠心,
“若您有意,微臣欲请您看一看武器库。”
武器和弹药是藩王最重要的实力所在,既这么说,站队在陛下这一边了。
沈国公无心于造反,造反没有意义。他现在一方霸主的地位,过得甚为优渥,只想颐养天年,何必冒那天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