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203)
她哭得真切,泪眼婆娑,三分真七分假,眼白缠着红血丝。她抱他腰的手,也那样紧。
陛下微微动容,联想起她之前多番对阮净薇嫉妒吃醋的行径,冷静的面孔见到一丝妥协之色。
他可怜她,又想到了自己——当他看到她和张佳年亲近时,心里也是那种想死的感觉。同样的精神折磨,何忍再加诸于她身上。
可陛下仍然没直接答应,斟酌道,“润润。让朕考虑考虑。”
即便允许她回王府暂避,也得给他时间安排一下行程,以及往来护送的卫兵。
何况他本能觉得,让润润前去不大妥当。
润润抱着陛下呜呜哭,把他衣襟哭湿了一团暗色。见他依旧岿然不动,她捧起他脸,直直吻了上去。
陛下,臣妾亲您,主动的,
您一定要答应臣妾的要求。
漉湿的唇中,夹杂了咸咸的泪水。泪水沾在陛下脸庞,凉丝丝。陛下失神以指腹抚摸了下。
一滴泪仿佛可以通灵。
他被润润压倒,陷于锦榻之中。
姑娘趴在他身上,一双秀手自顾自拔掉了衣襟上的盘扣、丝带,将自己献给他,耳边回荡的还是她声泪俱下那一句话“陛下别那么残忍。”
——要她生生看着他和其他女人成婚。
这句话似魔咒,回荡在寝殿之中。
陛下心软,对润润愈发得愧疚。
某种冲动涌上,只差一点他便想反过来搂住她,告诉她:不成婚了,朕不成婚了,朕只娶你。
可那哪里像话。
润润还在笨拙地吻他,陛下喟然叹了声,止住她的投怀送抱,抬手用衣襟重新将她肌肤掩住,心绪潮涌。
罢了,罢了。
她太喜欢他,又有什么错?
去王府住几日,倒也行。
待大婚过后,便叫谢寻章带岁岁入宫来,让她见见小侄儿。
“好啦,好啦,”
陛下轻轻拍润润的背,安慰她,“别这样了,也别哭了。”
润润暂停,见陛下没有进一步动作,懵然,他答应了吗?
陛下的心思,向来是复杂的。
缥缈之事,她不放心。话说到这份上若他还咬死,她亦无计可施。
匆忙之间,那枚簪子又被碰掉了。
看向陛下,只见他轻轻点头。
他爱她。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
张佳年的父母死后,他办事比以前更洒脱一些,面对公主也不再奴颜婢骨。
能威胁到他的家人已经沦丧了,张佳年如今轻飘飘的很自由。
他想从檀庭手里偷到钥匙,把身上那件刑具解开。逃出公主府后,他总不能一辈子背负这耻辱吧。
然找来找去,却一无所获。
公主的书房、枕匣、贴身衣物都被他暗中找了个遍,却哪里有半点钥匙的踪影。
张佳年又怀疑公主把钥匙做成钗子、项链一类的首饰,贴身藏在身上。可檀庭每晚都大大方方摘下所有首饰,张佳年窃窃留意过几次,没一个可能像钥匙的。
他必须要走!但他也必须拿到钥匙才能走。
红烛高照,唯有她准备跟他亲近时,才会奇迹般地变出个钥匙,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给他解开片刻。
张佳年试图夺过,檀庭扬了扬小手,警惕地道,“驸马想做什么?”
张佳年道,“公主……您怎么忽然拿出钥匙了?”
檀庭冷呵道,“你那么关心钥匙,是否心里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张佳年拨浪鼓摇头。
檀庭道,“别以为本公主蒙在鼓里,靠着这枚小小钥匙,本公主能拴住你的心。”
张佳年微微峻色,盯着公主。
半晌,他还是选择向她投降,
“公主多虑,臣早已死心塌地。”
檀庭哼了声,将钥匙暂时藏起来,欢快地和他抱在一起。
张佳年被公主压着,眼角默默流出两行泪,悔恨之泪。
良久偃旗息鼓,檀庭满足地躺在他枕畔安睡。刑具暂时得以摘除,张佳年珍惜着这短暂的自由,越看檀庭越恨,充满力量的五指,欲朝檀庭纤细的脖颈掐去。
他恨死她了。
他恨不得,直接掐死她。
手指刚要触摸到檀庭肌肤,她嘤唔了声,口中喃喃念叨“佳年”。
张佳年惊,手缩了回去,
虚惊一场,原来是梦话。
他文弱的五指紧紧扣成拳头,锤了自己胸口两下。自己为何如此懦弱,不敢杀了这个女人?
杀人和杀鸡一样,他都没有试过……
掐檀庭,他不确定能掐死。
若是檀庭醒来大声呼救外面侍卫,或者反过来把他关进鸟笼中,那可就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