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201)
“陛下饶命,臣妾不要吃,不要吃。”
陛下撂下芫荽,颇有些敲打之意,以后若再嫌弃他夹的芫荽,他便口口都给她夹芫荽,看她如何求饶。
不仅如此,他还要庖厨炒芫荽,清水涮芫荽,浓汤蒸芫荽,芫荽大乱炖,让她知道冷落他的下场。
或许润润是百般嫌弃的,
但他却觉得,和她这般平平淡淡吃一顿饭很有滋味,尤其是逼着她吃芫荽时。
润润苦忍良久,才终于把这顿艰难的膳用罢了。跟在陛下身边虽然荣华富贵,却着实也苟延残喘。
连吃饭,也吃不安生。
最可怕的是,他把这当成惯例,每顿膳皆要和她一起吃。
吃罢,净过手后,润润欲及早跪安。
碧霄宫本是她的宫,这已经是她今日第二次想落荒而逃了。
陛下拦,“停下。”
他散散漫漫地坐着,婢女正自洒扫、撤掉碗筷。
芫荽酷刑也施过了,润润未知他还要做甚。
菊儿恭谨将脂笔以托盘端来,
陛下取了笔,
他还未曾给她把口脂画回。
润润只好认命地又坐回去,陛下刚刚净过手漱过口,骨节甚为白净好看。
他的笔在靠近,润润瑟瑟往后躲,
说实话,陛下画眉画口脂的技术忽高忽低,全看他当时的心情,
此刻,有没有好一点……
上次,他就给她画得殷红,跟刚吃过小孩似的,她半个下午在清洗,没法出门,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故意消遣她。
陛下今日却甚温柔,落在她双唇上的笔触很细腻,勾勒出浅浅的唇线,唇峰。
她和他相对坐着,相对咫尺,润润咽咽喉咙,感觉陛下的唇也在朝她靠近,他似乎要借着画胭脂吻一吻她。
润润匆忙避头。
一避头,
陛下手中笔在她脸上画出一道长长的飞红。
嘶——
两人同时倒吸。
润润皱眉咬舌,陛下哂道,“这回可不是朕的过错。”
他手稳得很。
润润懊恼,“陛下还说风凉话。”
那口脂落在脸上,很难洗的好吗,况且就算洗掉了,她原本的妆容也被破坏,还得重新上妆。
又得浪费一下午的时光。
陛下撂下笔,顺其自然,
“你懊恼些什么,左右消磨时光,”
梳一下午的妆,想来也是十分美好的。他便把奏折搬到碧霄宫来,看着她梳。
眼中心中,满是憧憬的笑意。
润润觉得他更可恶了。
·
小柊在皇宫的使命已然了尽,畅春园换了批新戏子,排演更多更精彩的戏给润润看。
黄昏,小柊即将带着小侄儿离宫。
小柊叮嘱润润,自己在宫中多保重,那舆图和出海之事还需三思。
若以后有缘相见,再行谋划。
润润凝噎道,“谢谢。”
小柊为她保守秘密,帮她良多,
如果小柊反手把她告发,能得到的好处绝对比现在多。小柊是个好人。
小柊道:“同样为女子,草民愿意竭力理解娘娘的难处。”
无论高贵或低贱,娘娘还是庶人,女孩家在这世上讨生活皆是艰辛的。
润润这么一个年轻又迷茫的小姑娘,若日后这能逃出……也可以来投奔她。老家在海上孤岛,绝对隐蔽。
润润再度道了谢,暗暗决定此事无论成败,皆由自己一人扛下,绝不能连累小柊和家人。
小柊就此离开也好,安全。
她敢动出宫的念头,本来也是因为姐姐死了,她无牵无挂一身轻的。
自此,畅春园润润去得少了。
她仍然安安静静待在宫里,过着日复一日单调乏味的生活。天气由热慢慢开始转冷时,陛下的喜讯传来。
陛下和皇后的婚仪,定在九月十九,距离今日仅仅短短五日。
帝后大婚,多么震天动地之大事,宫里处处热火朝天、忙碌喜庆的氛围。
这些天,陛下陪润润的时候相对少,陪阮家姐妹明显多。
那壮丽巍峨的凤仪宫,阮净薇马上入主,登临后位。
宫里仆婢本来最巴结润润,近期频频奉承阮修媛。
原因无它,阮修媛位份虽弗如润润,但斯人是继后阮净薇的堂妹。继后现在炙手可热,连堂妹也跟着沾光。
润润翻阅敬事房的存档,却没找到阮修媛侍寝记录。想来陛下因着某种原因给抹去了,他向来是个思虑周全之人,没幸过大抵是不可能。
润润近来精神怏怏,
外面的热闹,她平静处之,呆在自己宫里,昏昏沉沉总睡觉。
偶尔醒来,叠叠纸剪窗花,亦或做做女红什么的,百无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