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184)
润润空洞洞眨着眼睛,他说一套做一套,自己可得恪守底线。若犯了他的忌讳,倒霉的是她自己。
遂一字一字地读起来。
陛下凝睇着润润,心思反而游离于书卷内容。得润润为他读书,多好。
从她口中溢出的每个字,仿佛皆是值得眷恋的。
或许这便是爱屋及乌吧,喜欢她这个人,连她读的书也带有缱绻的味道。
陛下漫不经心地挑着她腰际一根丝带,问,“润润。”
“你想没想过离宫呢?”
第48章 陪我
润润惊, 手中书卷差点没拿住。
宛若偷东西被当场捉到,她额头青筋激灵灵直跳。
第一反应是,他察觉了什么。
然而只听陛下平静道,“……马上是民间七巧节了, 如果你喜欢花灯, 朕领你看看。”
七巧, 花灯,
原来随口攀谈。
润润暗暗叹口气,“多, 多谢陛下。”
陛下淡淡微笑, 剐了下她下巴,反问道, “那你以为是什么, 如此紧张。”
润润踌躇,“没, 没有。”
陛下道,“只是一个提议, 你不喜欢也罢了。”
出宫如何能不喜欢?
润润心脏抽,蓦然扯住他的一小截袖子, 嗫嚅道,
“别,臣妾喜欢。”
他流露柔情, 揉揉她脑袋, 略过此节不谈, 叫她继续给他读《庄子》。
润润弄得精神忐忑, 哪有心情读书。
七巧节,看花灯么?
如果由陛下带她, 越过皇宫层层守卫肯定不成问题。
观灯之时,陛下以什么形式呢?
是满城戒严,金吾守卫,居高临下地看;还是微服私访,变装平民,低低调调地看?
陛下圣心多变,两种均有可能。
如果,陛下能不带守卫,只他们两个人。
润润天真地以为在人潮人海中,很容易与陛下走散,瞒过陛下的眼睛,然后天涯海角逃之夭夭;遐思中,她已经坐上了小柊的渔船,往海外蓬莱洲,再也不回皇宫了……
润润隐隐浮上一层希望,
偷偷瞥陛下,他阖眼假寐,神色淡然,仿佛方才就随口说说。
她有点着急,他为何故弄玄虚,详细安排呢,怎么提半句便没下文了?
心里痒痒的。
一篇《庄子》,读得乱七八糟。
她尝试与陛下搭话,陛下也接话,但绕来绕去总也离不开《庄子》,仿佛把她当成个书友,与她攀谈书中深意和奥趣,却未再触及她感兴趣的花灯之事。
他是太子殿下,七岁开始启蒙读书,读过的书十分多了。对于这等典籍,很有一番自己见解。
润润知道他连状元郎的考卷都阅得,对这等文学之事自然烂熟于心,
但她不是来和他坐而论道的,
他讲这些,有何用处。
花灯,花灯,她满脑子被这些念头挤满。
润润控制自己的表现,装作不经意,引导陛下去说。他本来多猜忌,稍显刻意,会惹他警觉。
她尝试着,给陛下揉太阳穴。一双柔嫩的手搭上,力道轻得似蜻蜓点水。
陛下威严在她心目中根深蒂固,除了侍奉他,她找不到其他与他亲近的方式。
陛下将她四根手指握住,略略诧然“润润?”
想说今日怎逆情转性了。
润润黑珍珠的瞳仁流转,“看您劳累,想给您揉揉。”
陛下道,“朕不劳累,你休息吧,你若为朕捏你会劳累。”
他和颜悦色的,十分亲蔼。
润润时刻绷着弦,和陛下相处既紧张又害怕。
深深晓得,他此刻能对她和颜悦色,转眼却可以给她灌药,心肠十分歹毒。
陛下,原本有两张面孔。
以卵击石非良策,若想护得自身,唯有表面顺从他。
她若有若无围绕花灯,“陛下方才叫臣妾,还以为您有什么要紧事嘱咐,原来仅仅观灯啊。”
陛下道,“抬眼未见你,略显空荡荡,便叫你来陪陪朕。”
润润琢磨,陛下情话说得那样自然,一听便是阅女无数。后宫那些新入宫的妃嫔,不知他宠幸了几个?这话又说过几遍?
她有自己的考量。
陛下的头枕在她侧蜷的膝上,向上凝视着她。这个角度,他喉结更分明。
润润垂下首,长长的流苏坠在他额上,他的五官真好看,眼眸是黑漆漆的流水,浑然天成,找不出半寸瑕疵。
她道,“陛下……”
不愧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啊。
四目相触,是眷然的留恋。
他道,“困不困?”
手,轻轻朝她抬来。
润润打个寒噤,心脏怦怦跳。他一表现得温柔,她便下意识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