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17)
润润今晚还有任务没完成,王爷要她在陛下面前美言,否则就将岁岁投井。
上次润润冒寒离开时,陛下沉沉睡着。今晚他刚刚叫过水,神志犹自清醒着。
润润下龙榻,“臣妾告退。”
陛下长睫半垂半阖,问:“想要什么赏赐?”
润润结舌。
“陛下已……赏过臣妾。”
陛下有些兴致,拉起她四根嫩白的指尖。
“那是补偿你的。还想要什么,可以跟朕提。”
一部分垂下的漆发将他眉眼遮住,隐约见他唇角微微扬起,细看还存几分难得的温柔。
今夜她将他伺候好了。
润润心想,王爷叫她美言,就在此刻了。
她尽量用委婉语气说:“永安王是栋梁之材,臣妾恳求陛下重用王爷。”
陛下,“哦,是么。”
殿内热得厉害,安静落针可闻。
润润咽了咽喉咙,继续说道:“王爷,王爷为国家大事一直忙东忙西,朝乾夕惕,乃陛下重臣,王爷……”
陛下低低打断,“他忙什么?”
润润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事,接近词穷,竭力编着夸赞之语:“王爷每日结交朝中大人,在书房焚膏继晷,半夜都不休息,阅读您批阅的奏折,他值得您提拔。”
“是么,”
陛下陷入安静。
“那西北正好有一军中重务,不如朕派他前去?”
润润单纯喜然:“多谢陛下。”
抬头,却对上他一双沉默而冰结的眼。
润润瞬间凉到骨头缝儿。
她干政了。
后宫不得干政,本朝铁一般祖训。陛下问她的是赏赐,润润仗着得宠,无法无天,竟敢妄议政事。
陛下方才的温柔被冰冷取代,双目深深的黑洞,啪,给了她一耳光。
润润僵硬地歪过去去,神思恍惚——只是很轻很轻一巴掌,皮肉并不痛,更多的屈辱和自卑。
她顶着脸颊五指印,伏在地上愧赧之极。
半晌才缓过神。
“陛下……饶命。”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抖出这句话的。
如何不着痕迹吹枕边风实是门技术活儿,润润远非巧舌如簧之人,王爷叫她美言,她纯属逆着脑皮硬上,哪懂得什么技巧。
陛下似怜似厌,丢给她一句。
“下不为例。”
下次再犯,就是拖出去杖毙的事了。
他是帝王,最多疑猜忌的帝王。
饶是父亲窦大将军、姑母太后娘娘的贵妃娘娘,在他面前也只提后宫事,不敢多谈国事。
润润是永安王的人,陛下本身就怀疑她是谢寻章安插的细作。
回看方才,就知她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
……
赏赐没了,温存没了,润润被狼狈轰出长信宫。
嫔妃得宠幸后大多荣耀而归,鲜少似润润这副失魂落魄。
虽然陛下没明说,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召她侍寝了。她和打入冷宫无异。
强烈的酸苦蔓延在舌间。
星星呢……
四更天未明的天空星芒微闪,芒寒色正,冷得人哆嗦。
星光洒下来,泪珠隐隐发亮,显得她哭都有几分神圣。
她万念俱灰。
唯一想法是,快快折一颗星星。
她快扛不住了。
·
永安王府。
清晨,洋洋阳光透进窗牗。
岁岁昨夜服侍了王爷,脖颈还残余几抹莓红。她起身默默穿衣,一头长发披洒,雪背娇媚清丽。
谢寻章眯眼欣赏自己的美妾,四肢百骸无比舒服。自岁岁做了他妾室后,棱角褪尽,变得愈加温柔可人了。
他拧起她下巴,要亲过去。
岁岁委婉躲避,讪讪道:“奴婢前几日求王爷给小妹带的东西,她收到了吗?”
谢寻章:“带过去了。”
岁岁又问:“润润在宫里一切都好吗?”
谢寻章不耐烦压住岁岁:“你放心陛下很宠爱她,只要你听话,谁都会没事。”
岁岁婉转微笑,被王爷搂着贪欢一会儿,推辞着要去给王妃请安。
谢寻章随口问:“王妃这段时间没欺负你吧?”
岁岁缄默,露出皓腕上一片青紫。
谢寻章见此心肝直颤,怜然抚摸:“委屈你了。”
王妃母家太强大,他实在没办法。等他什么时候扳倒了孙丞相和窦大将军,定要将王妃这善妒的悍妇休弃。
岁岁伤怀道:“不委屈,只要王爷记得奴婢委屈,奴婢便不委屈。”
谢寻章胸口一热:“你想吃什么,我明日给你寻来,你得好好补养补养身子。”
“王爷,奴婢什么都不缺。”
岁岁趁机求恳,“王爷能帮忙给小妹送一封信吗?只是寻常家书。”
谢寻章为难,“她身处陛下后宫,本王上次帮你送那罐子是偶然遇见的,这次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