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132)
陛下平日最忌讳嫔妃干政,对润润似乎格外开恩。
润润心快烧焦,脑海中不断琢磨着对陛下的措辞。
侧殿,她泣难成声道,“陛下,”
迎头跪在了他面前,
苦苦仰着清秀的下颌线,拽着他衣角,“我姐姐,姐姐她……被人害了,求求您给我主持公道。”
陛下今日一身玄色,凸显庄容肃穆,
他刚和内阁大臣动过怒,浑身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还未褪尽,冷色的眉眼下垂,轻轻抬起润润下巴。
他尽量调整声线温和,“先起来,王府之事朕已然知晓。”
抚摸之下,姑娘衣裙湿的。
陛下先命人给润润换好干净衣衫,又把她濡润长发散下,
他和她一前一后坐着,亲手给揾头发,润润抱紧膝盖仍然抽搐个不停。
姑娘是如此弱小,可怜,哀伤。
陛下斜眼乜向她,握着她长发的手微微用劲儿,便把她拽过来。
他歪歪头,指骨蹭着她颊畔的泪,一阵冰凉滑过。润润打个寒噤,缓缓抬头来凝睇他,眼底湿意又忍不住,
“陛下,您现在送我回王府,让我看看姐姐吧!”
陛下淡淡道,“外面倾盆大雨,你想怎么回去?”
说着,轰隆隆一个霹雷响彻耳畔,天气仿佛也在迎合他,
润润嘶哑道,“臣妾不怕雨,不怕……”
陛下将她溺在怀中,头发还没给她揾干呢,她想要往哪儿去。
“你不怕,朕却怕你风寒。”
润润还欲争辩,陛下却流露微微漠色,态度似再无转圜余地。
他有时候脾气好得过分,强硬时候也很无情,那眉弓一扬,便是冰冷的天子威仪,可怕,令润润不敢跟他叫板。
润润抽了抽鼻子,只好熄灭出宫的念头。她银牙紧咬,求陛下调查清楚此事,莫要让姐姐含冤受伤。
陛下缓缓帮她揾干了头发,安慰她莫要急。
润润忐忑难安,她如何不急?
陛下态度,并不似多重视。
她想让陛下发一个誓,定然严惩王妃,严惩王妃身后的帮凶,以及阮家人……可她何德何能,能左右陛下意愿。
陛下尽量温柔地扶她在小榻上靠着,双手撑在她两侧,
“雨大,你在仪景殿好好休息,待雨歇了再回去,晚膳朕让他们做几道爱吃的饭菜给你,若来不及也可在仪景殿用。”
他无法整个下午都陪她,一会儿他还宣了另一波大臣觐见。
最近,估计要杀些官员的。
因为他发现,好容易整治好的行贿和科举舞弊之事,又隐隐要冒头。
雷雨天本气闷,陛下态度更让润润憋得慌。
她方才跟他说了那么多,他只轻描淡写揭过。晚膳?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问她晚膳吃什么。
她的姐姐,可被人害得差点一尸两命啊!润润手指深深掐进肌肤里,头次如此痛恨一个人。陛下若坐视不理,便是帮凶。
帝王,一天要处理多少军政大事,举手投足影响整个国家命运。
岁岁这点事或许在润润看来塌天大祸,可落陛下眼里,连指尖清风也不如。
只是道寻常。
……
为了给润润一个交代,陛下传唤永安王谢寻章见驾。
既然岁岁嗓子受伤,无法说出事情的经过,婢女总能吧。陛下叫永安王自去问清楚,然后回来复命。
谢寻章立马去做了。
问出来的结果,竟有一点点意外收获。
王妃近来和阮姑娘——陛下马上迎娶的皇后走得甚近,听说二人常常关起屋子说私房话。
试想,如果还原事情经过,
应该是王妃和阮家姑娘正自说秘话,
什么龌龊的勾当,被岁岁听见了,因而岁岁才有此一劫。
润润越听越悲愤,求陛下严惩王妃,狠狠地抽两百鞭子,连可恶的阮姑娘也要严惩。她们这些坏人凑在一起,整天处心积虑伤害她姐姐。
仪景殿正殿,原本伫立大臣的位置伫立着润润。
陛下于龙椅之上,居高临下。
他们本来只是夜间缱绻夫妻,现在情势发生了某些微妙转变,她和他成了君臣。
让君王来处置一介妾婢的家务事,本来不适合。
陛下道,“你说,有人害了你姐姐。”
润润正面和他刚,重重点头。
陛下又问,“那你觉得是谁。”
润润唇珠抖动,以王妃的脾气,凡事大大咧咧,不擅弯弯绕,就算岁岁听见了某种秘闻王妃想杀人灭口,那也一定正大光明。
如今岁岁中了鬼蜮伎俩,被毒哑嗓子……死不死活不活,哪像王妃的手笔,多半是陛下那位贤德的继后所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