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澜歌(51)
也有人说这位公主之所以受宠爱,是因为先帝觉得她性子里有一部分像他。这公主自幼喜读史书,先帝在时曾把她带在身边,夸赞她韬略不输男子。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观月也只是一听。但如今亲眼得见,却觉得曾经的那些传言都不怎么准确。
眼前这女子究竟什么脾性还摸不准,但观月能看出她作为皇室贵女的雍容闲适,嚣张跋扈放在一边,如此坐在桌前与他交谈时,倒颇有几分端庄的气度。
尤其她说杀钱善与时眉眼间的冷情更是让观月有了点着迷的兴趣。
观月捻着杯沿,唇角含笑,敛眉沉思。
虽然钱善与是宦官,是皇室家奴不假。但玉澜提出这个人,还是让他有了警惕。这可是如今掌权的宦官,如今不说权倾朝野,至少也是举足轻重。尤其现在太后临朝称制,钱善与是张太后的贴身宦官,左膀右臂,更是手握兵权,不是个想除就能除的人。
说是家奴,其实已经不仅是家奴了。
而这长公主却想让逐月楼除掉钱善与,这风险其实很大,一旦一次刺杀不成功,整个逐月楼可能就有风险。
“你想夺北衙禁军的兵权。”
说这话时,观月语气肯定,他的眼睛微微放大,紧紧盯着玉澜。
玉澜反倒笑了,笑得从容:“我倒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她太镇定,让观月对刚才心里冒出的大胆到惊到他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难道她仅仅是想和张太后作对,铲除她的势力?
观月沉吟再三,冲玉澜微微一笑,确实是个风流浪荡子,要是刚才的舞女看到,得晃花了眼。
“公主要杀的这个人,恕逐月楼做不到,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了半天被回绝,玉澜有些怔愣,那从容的姿态也有些许僵硬,她有点不甘心:“敢问为何?”
“逐月楼规矩,不涉朝堂。公主所说的钱善与已经掌了北衙禁军,逐月楼不能杀。”
说罢,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俨然是送客的架势。
玉澜有点急,身体微微一动,看观月站起来要走,不由得跟着站起来,提高音量:“楼主可听我说一句!”
玉澜看着观月背影,她能看到仰头长叹的观月已经有些不耐,她也忍了许久,索性直说。
“逐月楼这个组织到如今已经有三十余年,当年前楼主建逐月楼,就是因为前朝乱世,民不聊生,前楼主于民间组织侠义之士,杀奸臣劫富济贫。所以逐月楼本来就与朝堂密不可分。如今逐月楼定下不涉朝堂的规矩我能理解,但请这一次,还望逐月楼出手。杀皇室家奴,除此世之祸。”
“别别别,我逐月楼不过是个江湖组织,万万担不起这等重任!”观月打断她的话,“而且杀了钱善与,还有李善与,张善与,公主怎么就知道杀了钱善与,这世道就变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走过来,步步逼近。玉澜无奈步步后退,直到退到红柱上退无可退,而观月几乎是欺身上来,离她不过一拳距离。
观月知道自己此举放荡逾矩,从玉澜忍耐的神色中也可以轻易看得出来。但不知道什么心思作祟,观月却颇享受的欣赏玉澜此刻的表情。
分明就是想要反抗又强压气性的模样,就算她真的性急暴躁,想来还是会看点形势的。
“而且,如今上官家族已经指望不上,就算杀了钱善与,长公主又能对太后怎么样?再者,长公主口口声声说杀钱善与是除害,但如今来看,太后和钱善与远没到长公主所说的祸国乱世的程度,长公主又怎么说?”
玉澜紧紧靠着身后的柱子,手垂在身侧,原本因为观月的步步紧逼而神经紧绷,但听了观月的这番话,又有些放松下来。
她从观月的言行举止里,嗅到了一些转机。
“上官家族已经被张太后扳倒了近两年,张太后也真正掌权了近两年。两年的时间固然不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但这两年给众人的信号,楼主是否看出来了?还是我的推断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玉澜毫不畏惧的迎上观月审视的目光。
观月也不说话,任她说完,只看着她。坐着的时候看不出,等站得这么近才发现两人身高差得不小,玉澜也是身材修长的女子,在观月面前却只到他的下巴。
两人也没有贴身,但玉澜还是因为这距离感觉到不适,身体绷得紧紧的,她之所以迎着他的目光,除了性格原因,也是因为她目光往下一落就能看到他的锁骨。
许久,观月哼笑:“这个时候你刺杀钱善与,世人可不会觉得你是为他们好,就算刺杀这个宦官成功了,他们也只会觉得这又是一次皇室的权谋斗争,是一个公主和当朝太后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