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升沉(5)
“听说年却升和年却清又打起来啦。”
一位小门生也说道:“先生让我去取长灵文经的时候,我见年侧主和一群人摁着年却升,往白月祠堂的方向去了。”
“那他被打的惨不惨?”
“我哪里见了,——不惨吧。年却清惯会虚张声势罢了,其实他修为并不很高,单凭拳脚,应更是打不过的。”
另一人又道:“可年却清总喜欢用阴招,这就够人受的了,何况年侧主一定要罚他,我听说他打年却升的时候一点父子情面也不留,下下都见血的。”
“那年却升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都没有人给他医治的。我……”
正说话的小弟子突然噤声,正色行礼道:“四公子。”
一片议论纷纷瞬时停止,换成一阵齐声声的:“四公子。” 姜冬沉忙挥手叫他们不必多礼,又问了一句:“年却升他现下在哪里?”
方才那位先瞧见他的小弟子答道:“许是在白月祠堂,那里是年家要地,四公子最好不要过去。”
说着又诧异,他们四公子很少为什么人和事表现出关心。
姜冬沉显然没理会什么要不要地,转头向另一位弟子说道:“劳你去把药箱拿给我,多谢。”
之后姜冬沉接过药箱便匆匆离开,一抹月白身影在黄昏降临时悄然而至,绕过许多折路向白月祠堂走去。临近时脚步很轻,年却升闭着眼,其余感官就格外敏感,在簌簌风声和萧萧叶动中,一下子就辨出有人到来的脚步。
于是他睁眼,转过头去,只见那站在风中的白衣少年,猝不及防的,与他目光轻轻一碰。
年却升忽然有点开心,便一歪头笑道:“你怎么来了?”
姜冬沉心想不惨都是假的,他衣服都破了。可见他笑的云淡风轻,自己也不由得淡淡:“来看你是否还好。”
年却升道:“还好还好。”说完又招招手,“别离我那么远嘛。”
姜冬沉便走去,药箱轻轻搁在一边,走近时瞧见他伤口,一下便皱了眉。沉吟片刻,撩起衣衫下摆,也跪在他的身边。
不待年却升说不必,自作主张解开了他的衣袖,衣物撩上去,露出臂上的伤口来。
是两条很狰狞的鞭痕,红肿之中皮肉微微绽开,下鞭太快,血都来不及流出来。姜冬沉忽然觉得年却升有了一瞬间的僵硬,猛然发现自己有失妥当,忙收了手,慌忙从药箱中取出药来递去,轻声道:“抱歉……要不…你自己来。”
姜冬沉心中懊恼,他本不是轻浮的人,为人处世,他何曾失过方寸。
可年却升却摇头了,他道他没有上药的经验,还是让姜冬沉来吧。
姜冬沉并不推辞,只是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不善言辞。于是只好认真上药,气氛竟庄严的像是祭祀。年却升忽然失声笑道:“我觉得我这只是点皮肉小伤,但看你的神情,我倒像是不治之症。”
姜冬沉被他说的有点脸红,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年却升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动容,来不及夸他眼睛漂亮,便听他说道:“方才我探到你灵脉,只觉奇特非常,修为极高。恕我冒昧……我曾在我家是听过你的名字的,只是不知是何人。他们说你不受重视,课业近乎荒废……我能否知道,为何你修为高深至此?”
年却升啊了一声,并不在意,笑笑答道:“天赋呗。我天赋当真是极高,因而我的修为不知比年却清高多少,他发奋苦读修为都不及我日日混吃等死高。我的修为甚至直逼我父亲,要不然他为何如此恨我。——不过可能是一物降一物吧,人总不能占据太多好的东西。天赋高是高,然而命数不尽人意。——都是人的造化罢了。”
都是人的造化罢了。
姜冬沉想着这句话,正巧上完药收了药瓶。才收不回药箱,又塞到年却升手里,嘱咐道:“你拿着,好好照顾自己。”
年却升笑道:“多谢。” 姜冬沉合上药箱,却没起身,接着问道:“你我同岁,明年便是十七历练,你有什么打算?”
年却升道:“他们巴不得我早点走,走远点,一辈子都不要回来,那我就随他们的愿。——去千欢渡吧,我曾经有幸一览当地风景,虽是遥遥而望,却也震撼得很。不如在外长久定居,远离这是非之地。……”说着年却升突然转头,微微笑起来,“怎么忽然问我这个,是想和我一起去历练吗?”
姜冬沉顺着他的话点头:“既是相互关照,没有把三年历练落下的道理。”
年却升闭上眼轻吸了口气,难得温声道:“那很好。”
之后忽然变了画风,在一睁眼便是欢快的明媚笑颜,毫不客气地往姜冬沉身上一歪道:“我在年家总睡不好,今晚许是又要一直跪在这里。姜哥哥的肩膀借我,我稍闭会眼,你帮我看一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