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9)
没等我整理这堆疑问,那女子一边感激地点点头,一边急促地呼吸起来。
换沈叙凑上前,把我挤到一边。他一手轻柔地托起女人的后颈, 一手按压她的肋下,助她气息逐渐平缓。
直到窗外泛白,直到她不再呼吸。
沈叙默默地收起榻上散落的杂物,我看着他左右挪动着,想要帮忙却伸不出手。先前酸涩的感觉现在已经实体化成了两汪热流,狠狠地被我锁在眼眶。
直到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眼前一片模糊,簌簌而下的液体被面罩尽数收去。
沈叙叹了一口气,对我说:
“出去。”
我麻木地挪到屋外,天色朦胧,晨雾升腾在中庭,眼睛湿湿的,整个世界都湿湿的。
我靠着墙壁缩起身子,取下面罩。泪水和汗水汇集,冲刷血水滴滴答答。
是什么呢?我心想。榻上的女人我不认识,但刚才所见的一切却像一只手攫住我的每一根筋,狠狠按在地上,由不得我阻止,只想大哭一场。
黑色的身影挪到我眼前,我条件反射性地跪坐起来。
沈叙摘掉手套,把我眼前擦到清晰。他也取下了面罩,碎发被血粘在脸上,在晨光熹微里,白得耀眼。
我感到那只大手倏得松开了一瞬,像溺水一样的感觉松了一瞬,冲动下,我张开手,试图抱住他,却被他坚定而缓慢地推开了。
我低着头。
他拉开我腰间小包的其中一个,抽出一条黑色的手帕帮我擦脸,指尖冰凉,眼神关切。
我向他点了点头,接过那条手帕,侧身抽噎了起来。
“从后门出去向山下走不到一里,有一个温泉池,去那边洗干净再回来。”他的声音也轻轻的。
身影离开了。
我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院子的更深处。
在热气里缓了半晌,心情安定了不少。眼泪是不流了,心里依旧恻然。
以后是不是会经常见到这样的场面呢?我想着。沈叙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他也会难过吗?
叹一口气,今晚的想法太多了,太重了。
我掬了把水,细细洗起了脸。
温泉水净,应当不能用来洗衣。我只好抱起依然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外袍,只穿内衫回去。好在阳光已跃上枝头,湿着头发也不觉得冷。
走进熟悉的大堂,沈叙又恢复了坐在桌旁的惯常样子,手里写着什么。见我这样进来,他把那张纸折起来,放进一个信封,开口道:
“过来把衣服放这。”
我把衣服放在他身边的地上,他没看一眼,封上了手中的信。
“床边有晒好的绢布,头发擦干就可以回去睡了。”
我点点头。他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上前去。
坐直在椅子上的沈叙甚至微微高出我一点,他总是歪着,我这才发现了这一点。他应该是换了一套袍子,脸上也擦干净了。
一个温和又有点疏离的拥抱,他似乎在努力与我保持距离。
药香冲进鼻腔,是沉淀着苦涩的安全味道,不呛,但我又有点想哭了。
沈叙放下手,神色如常:“头发要擦干。”
“好。”我如他所说,拿了两条晒得微暖的白绢布,回房去了。
听到那边房间门关上的声音,沈叙吹了一声口哨。敞开的窗口飞进一只鸽子。他把信封卷成一卷,塞进信筒。
羽毛扑棱的声音远去了,他终于支撑不住,歪向右边的扶手。下身传来的钝痛瞬间把他淹没。
他本想揉按缓解一番,却最终弯起臂弯,闭眼埋进一片黑色里。
彩蛋!
沈叙很久没有和他人做过非必要的肢体接触了。非必要指的是,他会在望闻问切的这套流程里摘下手套,不跳过任何一个需要触觉捕捉的异象。但他从没觉得自己或者其他任何人需要这之外的肢体接触。
不过今天他感觉到了。因为沈卿卿泪眼朦胧地向他靠过来的时候,他不想拒绝。
虽然他当下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不过很快他就会想明白。
第一次有人在治病救命以外的方面需要他。纯粹地需要他。
不过他推开了那团温暖的东西,不是因为他的洁癖或者其他任何原因,只是因为地板很凉,凉得他断掉的腿骨隐隐作痛,拽着他的神经,让他分神看到,沈卿卿跪坐在地上。
但是他不太想错过这个被人特别地需要着的机会,所以他不需要理由地给出去了一个有点迟到的拥抱。
虽然忙碌一夜的疲惫和残缺处的旧伤与地面过多地摩擦导致的疼痛让他差点倒在沈卿卿身上。
还好没有,他又一次熬到了自己独处的时候,才被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和身体反应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