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80)

作者:檐上有雪

自从开春病人多起来,我就和沈叙商量好了,忙碌的日子就由我做好午饭,拿到大堂一起吃,这样不耽误病人,也免得他来回挪动辛苦。今日的客人到的稍早了一点,看我们在吃饭,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点头哈腰地出去候着了。

下午我照例陪在一旁学着,他诊一道,我诊一道,我写的脉案晚上他是要查的。间或端茶递水,看顾炉子上煎着的药,脚打后脑勺的忙碌里,早上那点担忧早就抛到了脑后。

终于闲停下已经是晚饭后了,沈叙先问起山下的情况,我想了想,还是把大门关上才做到他对面,脉案送到他眼前,把我看的问的连同且思同我讲的,一五一十都复述给了他。

他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沉。

“啧。”他用这么一声结束了我的讲述,然后再没了声响,只是瞪着脉案本上我的字迹。

“所以……”我先问出了那个我最关心的问题,“你有办法么?能悄悄打个孩子的那种……”

“没有。”他的语气硬邦邦的,回复得很坚决。

又好像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差,他放软声调和我解释道:“要只说打一个孩子,那方法太多了。可是子母一体,怀胎十月,婴儿与母体分割尚且困难重重,两三月的胎只是一团血气,要与母体分离不可能不有所损伤,轻了留个病根,重了再不能生育或者殃及性命,这即使是我也掌控不了。”

我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陪他沉默着。

“嗯……”还是我耐不住,又一次开口,“我明天再仔细问问这孩子是谁的?”

沈叙苦笑了一下:“这个问题眼下倒最不要紧。”

我反应不来,疑惑地看着他。

“不管孩子是谁的,她既然说,闹出去大家都得死,就说明这个孩子的来处不是我们能对抗的。”他推开桌上的书书本本,向后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自从给他做了个垫子,他再也不歪着了,看上去也省力不少,最起码我再没见过他撑着桌子皱着眉了。

我半懂不懂地点点头,虽然他也没看我。

“隐仙谷虽说在山里,到底这么多年的名声,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都有。方且思跟着方家做生意,究竟也不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不会被一两句话轻易吓住。但是这路上,有权的有势的有钱的有力的太多了,让我猜都没个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我绕过桌子走到他跟前,又不知道能怎么做,只好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抬眼看了看我,语气又恢复正常:“明天下山你也别瞎打听了,这个问题权且放过。”

“哎。”我答应道。

我靠在桌上,一时不舍得撒开手,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目光落在某个虚无的角落,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我们索性就这么静了一小会。

我知道他在想事,也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孩子,”他又开口了,像是在交代我,也像是在整理给自己听,“要我说,还是生下来……”

我手上不禁晃了一下。其实我对孕产的概念只有产字,揽月阁会有送来的临盆的妇人,但少有怀着孕的,更不知道所谓的十月怀胎多么艰辛,我只是凭着书中的记述和直觉觉得,太辛苦了。

何况是且思,她哭成那样,要怎么让她接受与一个不想要的孩子共存十月再用命去搏它出世?

又何况……生下来就是个人了,只是怀孕就让她如此惊恐不安,孩子生下来了岂不是更加危险?

“沈叙,这样不好……”我急着反驳他,真开口了却突然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干着急。

他已经收回了目光,看着我,慢慢跟我解释起来。

“方且思让你不要打听,她说的是打听不到,隐仙谷里的弟子每个人都有名有姓有记档,隐仙镇又有多大,东家吵个架西家都能看热闹的地方,什么人打听不到?这个人多半是路过的乡绅富豪或者权贵官家,临时起意又不想事情闹大,放了她走,没想到就这么有了。”

“不是,等等,”我没跟上他的思路,“不是不想闹大么?那有没有孩子什么要紧?现在闹大了也不好啊?”

沈叙笑得很淡,和他平时待客时刻意的浅笑或者讽刺我时的嘲笑都不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松弛。

“如果没有,她自己会守着这个秘密过到过不下去的那一天,即使想翻身讨个公道,无关人等的口水也能淹死她,就别说能不能讨到公道了,人证呢?物证呢?空口白牙的上哪去说?就算她骨头硬敢闹,那些人使点手段大事化小,给她冠个不好听的名声,就算买卖恩怨,赔钱了事,脏的只有她的名声。可是现在有了,这个孩子算半个人证半个物证,一旦孩子出生她想闹,两边都占不到便宜,一口咬死孩子的父亲就是谁,对方最少也得给个名分。这些人啊暗地里什么脏事都做得出来,明面里又是真要规矩,要面子。没有孩子的时候她就像自己一个人在水里窝着,要么淹死,要么学会憋着气活,有了孩子就有了块烂木头,不牢靠,但只要浮上去喊一嗓子,他们再想按死她就是青天白日杀人见血了。所以孩子出生以前,一定要让她和有关这件事的人都埋到泥里,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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