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45)

作者:檐上有雪

黄昏至时,我已抄了两遍了。晚上还要听沈叙讲书,讲完再留堂最后抄一遍就是了。

我伸个懒腰,走向中庭,去喘口气。

持盈不在,这个时间沈叙多半是去温泉洗浴了。他对揽月阁和他自己都有一套严苛到疯狂的卫生标准,除非实在脱不开身,两日一沐浴是必然的。衣物一有污染就要立刻替换,手套帕子更是常换常洗。持盈一回来就说自己也被这里的药味沾了一身,护镖都被人问是不是生病了刚养好。

相比之下,沈叙的作息可就没那么规律了,我醒来时他基本都醒着,我睡了他肯定还醒着。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有那么多事忙。合理怀疑,他其实不需要睡觉。

漫漫思绪,我靠着廊下的柱子,看云上飘红。

又听得一阵金属声和奇怪的惨叫,我跳起来,朝那个声音奔了过去。

我心说持盈也太憨了些,怎么同一个捕兽夹能踩两次?奔过去一看,却住了我这想责备的口。

弹起来合住的捕兽夹里,一只黑猫正嘶嘶地冲我咧嘴。

虽然它看上去凶得很,但我今天可是手套袖子齐备,小心起见,我又拉起面罩,小心地提着它的后颈查看起来。

显然,它已经没什么力气挣扎了,两个前爪只是虚晃一招就垂了下去。细细看,这猫未到成年大小,通身漆黑,眸子是翠绿色。毛发有些散乱,还有几处露着皮肤。再仔细看看,两条后腿竟都断了。我心中一骇,赶紧带着它跑回大堂。把猫放在地上,翻出沈叙用来擦刀的烈酒,用帕子沾了,清理起来。

猫的叫声一开始凄厉,后来慢慢弱了下去,逐渐有气无力。我着急,本想去喊沈叙,又怕这一来回它就去了,心乱如麻。

猫腿的伤口混着毛发,擦拭了好几遍才看得清,我一边回忆着沈叙的步骤和动作,一边环顾大堂,终于在一个矮柜上找到一把金属小刀。虽然不是沈叙那套骨刃,姑且将就用吧。我学着沈叙,在火上烧了两个来回,那金属的刀身已经着起红色,给刀刃勾了个边,焠进烈酒,有青色的火焰燃起一刹。

但等到举起刀的时候,我又犹豫了。虽然沈叙早已着意让我在吃用的鸡鸭猪肉上练过刀,真的招呼活物,这还是第一回 。

猫已经不叫了,只趴着,哀哀喘着气,一双眼看着我。

我紧紧手,就要下刀。

一把白色骨刃递到了我手里。

沈叙披着的头发还滴答着水,目光坚定。

“沈叙……”我唤他,“你……你来吧。”

他答道:“我在这里看着,你出了差错就我来。”

许是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了一丝鼓励,我接过那把骨刃,重新烫过火,擦过酒,俯身继续。

“这是咬伤,”沈叙没戴手套,因此不伸手,只用下巴提示我细看,“咬伤为了防止伤口持续恶化,处理时要再向上舍弃一些。如果骨头没有全断还有希望长上,这种伤情多半是被更大的动物咬的,没必要尝试接上了。”

我抿着嘴点头,心里虽紧张,还好手上不抖。

沈叙又给我递着镊子,帮我烧过了骨针,我为了稳下心神,咬紧了嘴唇。

小猫任我动作,别说挣扎,叫也不叫一声半点,如果不是它张着嘴呼着气,我几乎要急死了。

“缝合用桑白皮,”沈叙低声提示着,“手不稳就换镊子。”

我点点头,换了工具果然手下细致多了。

缝合,包扎,敷药。这一系列动作于我并不熟练,实在是看得多了,手下自然而然的动作快点。但还是时不时停下想一想才敢继续,沈叙时不时指点一二,好在神情大体上还是认可的。

待我动作完成,小猫的眼睛半闭,我再怎么上火,如今也只能看它自己的造化了。我捧起它小小的身体,找了个炉边温度稍高的地方,拣了个蒲团垫上好几层吸水强的帕子,又给它嘴边点几滴水,这就算安顿了下来。

沈叙已经点上了灯,铺开书本,又替我们俩研了一台墨,看样子是要开始讲书了。

我把他的刀具清洗干净还给他。

今日依旧讲前朝的案集。沈叙讲案集总是结合他自己见过的例子,从脉象到用药,从症因到法轨,无一不细致。如果说之前学内经,学杂论,书上晦涩的文字总在我头上汇成一片混沌的阴霾,这些案集的讲解就如同沈叙的骨刃,抽丝剥茧,一丝一缕地解我惑忧。

做徒弟,我是服他的。

讲完诗,督促我背过,他就又埋回了自己的事里。我刚歇一瞬,听到那边蒲团上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赶紧转头去瞧,那边却再没了动静。

我不禁焦急地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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