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269)
话间已到了走廊尽头,侍卫见是我们,侧身相让。
皇后娘娘还未歇下。
或者说,她在等我们。
数盏灯把屋内照得灿然,落在她金线织绣的华服上,浮光如鳞,画罗似甲,周身冽冽。
手边棋盘是空的,黑白子各自收在奁中,敞口相迎。
“臣见过皇后娘娘。”王妃行了礼,问候道,我也略鞠身子,这些日来,早被吩咐了不比必多礼。
皇后身边立着的姑娘不满道:
“怎的不称妾而称臣,王妃……”
“你出去罢,”皇后打断了她,“我同她说会话。”
“娘娘,夜深了,您……”她空辩两句,被一个眼神推了出来。
我熄了手中的灯,在离开和留下中,为着手里的纸条,选择了找个角落待着。
待脚步声远了,皇后才对王妃笑了笑:
“你是江婉。”
“在下贱名江潆,”王妃垂着头,还是行礼姿势,“娘娘不曾见过在下,怎知出身?”
座上美人顾盼生辉:
“起来吧。的确不曾见过,只是我朝女将,唯出江氏。”
“江潆,”不知怎的,她唤王妃都是连名带姓的,“对弈一局,如何?”
王妃毫不犹豫地应下:
“自然奉陪。”
语后上座,拈出一颗黑子,笑对棋枰上已经落下的一颗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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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一下,未来几天都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的状况【闭目】
不过都是我的亲女鹅啦!
第163章 残局慰旧情
棋落盘中的声音像极了雨滴坠在屋檐,屋里的气氛却不似檐下听雨般悠然,反而愈发焦灼。
某一步间隙里,皇后的话把对面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想要我做什么?”
王妃手中的子停了片刻,避其锋芒,落在距厮杀正激烈的一大片棋局之外:
“娘娘居深宫十年,不想还是如此眼明心亮。”
那边白子也追上去,落在近旁:
“棋枰仅十九纵横,尚有强弱守侵、得失机筹,何况深宫小园?”
又半晌,碰靠挡提,斗得正酣,我一个看不懂的人也跟着张望。
“我想请娘娘带我进宫。”王妃一子突入盘中。
白子立马接下此招,亦步亦趋:
“你倒坦诚,只是我何必开门揖盗?”
“娘娘在园中住得久了,想必不知街巷之间,已有传闻,说……”
“说皇后并非出自曲氏大族正嫡,居后位名不正言不顺。”
她的话和落下的白子一般,见招拆招,毫不落与人后。
王妃续上被打断的话头:
“传言到底是传言,我亦不曾放在心上,只是今日偶然间得见娘娘家中所托来的消息……”
说了,眼神落在我身上。
我忙不迭打开条子,倒着递上去。
皇后只扫了一眼,就继续着眼棋盘,脸上一点变化的都没有。
“娘娘,”王妃跟着说道,“曲相在朝亦有十年,上谏天子,下抚群臣,如今皇后蒙难,却不在君侧而只能家中议计以救小妹,皇帝弃曲氏一族不顾的意思,已经很笃定了。娘娘何不以退为进,只需带我进宫,旁的一概无需操劳,他日事成,还尊娘娘于后宫,尊曲相于前朝,若事不成,亦可以不知情推脱,岂不两全其美?”
她不答话,把一番劝说丢在一边,一心执棋,逼得王妃也只能收了颜色,潜心应战。
直到把黑子逼到棋盘一角,王妃脸上也露出难色,她才开口: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我知你夫妇二人与圣上已是血海深仇,亦知天下不宁,此番兴兵,人心所向,因而不曾斥你乱臣贼子、凶逆无道。然我兄长辅弼圣上十年,勤廉向正,我蒙父母殊宠,知书识礼,自明忠君之节,如何肯为后位相权弃之如敝履?”
“是我浅薄,”王妃咬了咬唇,“但曲相国士隽才,娘娘淑慎敏慧,不会不知朝中风气,早不是所谓勤廉所谓向正既可扭转,又何必守虚节而避实事?”
见她不答话,又追一句:
“我居世外久,亦知这十年,曲相的位子坐得恐怕并不轻松。满腔报国志换一纸废弃诏,娘娘三思。”
沉默又一次笼罩着屋子。
不知怎的,明明一人执黑,一人持白,一人着织金绣缎,一人披乌袍玄甲,我却好像在她们身上看到了一样的光芒。
终于,王妃一手托腮,眉头紧蹙,不再动作,只把棋子在桌面上磕着,一下又一下。
“江潆,你知道吗?”另一人的手中也把玩着一颗白子,棋子圆润,玉指匀亭,“先朝参相曲太师,与妻子相濡以沫数十年,未曾纳妾,为官清正,不近女色。他的妻子一生只育有一子,太师与夫人愿此子承先祖之训,心明志净,日月可鉴,因而赐名昭,正是家兄。可惜这个孩子生来目盲,二老虽教育如常,还是忧他生活,于是从城外的尼姑庵里抱来了个弃女,养在膝下,为着以后照顾公子起居,乳名就依公子唤作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