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226)
我前侧坐着的一位盲女听了,也应和道:
“配剑舞,琴音单调了些,不如由我奏筝为娘娘助兴?”
她侧边坐着的是她的兄长,拍着她的胳膊阻止她。
“干嘛?”她放低声音抵抗着。
“王爷看不到!”她哥哥拧着她的耳朵把这句话灌进去。
她很不满地小声嘀咕道:
“我也看不到!我都没说什么!”
“又不是你娶的王妃!”这句话声音有点大了,一时间,我们这一片都静了。
乍然的沉默自然引起了上面那位以耳代眼的王爷的注意,他停下与肖大人的攀谈,向我们这边侧了身子: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好男儿敢作敢当,我们都看着那位引起风波的小伙子,王妃也笑着,不做声。
他紧张得喉结上下滑动,斟酌一番才说:
“回王爷……凌姑娘说想看王妃舞剑,我……我想先请示您……”
静王听了扬了扬头,笑道:
“既是想要王妃舞剑,请她作舞既可,倒来问本王做什么?”
然后回去对肖大人举了举杯,不知议论什么去了。
得了王爷的首肯,这下好不热闹,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半点拒绝的余地都没给王妃,还有活跃的直接唤来浓翠,要她去拿了剑来。
“去拿吧,”王妃回应着浓翠求助样的眼神,然后拍了拍我的肩,“你来,帮我换衣服。”
此话一出,自然是同意的意思,于是我们在一片喝彩声里走向了偏殿。
随筠跑着送来了一套衣装,捧着站在一边,我则帮王妃褪下头上的簪钗,只留下几朵嫣红的宫花。
“会不会有点单调了?”我平素没怎么打扮过,对自己的审美极不自信。
“就这样吧,”她拈下来一朵,斜插在我的发髻里,“不然一会甩出去了都得变成暗器。”
说罢,把那朵归回自己头上,另从首饰盒里摸了朵烟绿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我有些别扭地想去摸,立马被住了手。
“赏你的。”她眨了眨眼,轻巧灵动。
帮她穿上水青色的纱织舞服,我又替她把珠串的腰链用小针扣在身上。
“这可得别紧点。”她低头看我,笑着说。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抬眼,看到她往左腕上叠戴了好几个镯钏,压住两条蚯蚓样的绛色伤痕。
我会意地问:“脖子上的也要遮一遮么?”
她摸了摸那两条更恐怖些的疤,笑容不减:
“这就不用了,想要忘记的和想要记住的,终究不一样些。”
说罢,也不管我理解没有,兀自从唇上借了口脂,擦在眼角,余的一点在颊边摊成薄薄一层红雾。
还不够,又沾了一点,勾在我的唇上。
“也是赏你的。”
她走向正殿,腰链上的小珠叽叽喳喳,没有不悦耳的。
浓翠递上了一把剑,银芒纤细,坠着的红缨穗比她的口脂还鲜艳几分。
我偷眼看着剑鞘,金丝环绕,也是竹枝纹样。
一回到座位上,就感觉沈叙的眼神黏着我的脸,像小猫的舌头舔了一遍又一遍,烫得很。
实在被看得受不住,我很不自在地回头:
“怎么了?”
他看着我,一个字都没有说,眸子却像是糖渍了的梅子,光泽凝剔。
一只手挨上我的脸,拇指在唇边抚了抚。
灼灼对视,我败下阵来,咕哝着问他:
“不好看吗?”
手弯成了一个小钩,叩了叩我的脑门。
“好看。”
明明只是两个字的夸奖,我却高兴得在桌下绞着手指。
其实我感觉到了另一边肖姑娘投来的唏嘘目光,也听到了她“啧啧啧”的嫌弃,但我坚定地没朝她那边偏一点,目光只锁定大殿中央的王妃。
筝声起,确实不似琴声淡静,更似长风乍起,悠扬直快,仿佛万壑松涛,恍惚蓬勃江潮,素手急急侍弄,把音声悉数落在舞剑人手中的寒光里。
寒光翻覆,对红穗激荡,剑器之舞,不似楼心月,无聊扇底风。引冰射雨,乱花转光,形若玉骨急湍,神似绮姿奔散,自成风流一格。
旋步尽时,四下寂寂然。
因她手中的青锋直指上座人,停在静王鼻尖外一尺远处。
已有一位身形魁梧的汉子按着桌欲站起,被他同座人拉住。肖大人也坐立不安,只有花大人揣着手,无心场上的热闹。
更多的目光集中在静王身上。
他好像也感受到了,但笑得依旧坦然,独手横着在桌面过一遍,拾起小酒杯。
身边那个年轻人会意,替他斟上酒。
“我敬……一杯。”
王妃两字说得太轻,听不到。
说罢,他一仰头,再翻出杯底时,徒映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