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179)
但是想起他俩之间那笑里藏刀馅里窝针的关系,我还是觉得头痛,于是抛开不管,跳下马先去打招呼了。
掌柜的是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旁的不曾注意,唯一顶缎面帽子扣在脑袋上,滑溜溜的淌着光。
有些日子不闻药味,一进门差点被熏了个跟头,只来得及打个招呼,就不得不屏住呼吸适应一下。
好在那掌柜的上下打量我一番,立马迎了出来。
“是揽月阁的沈大夫啊,您的信我收到了,正寻思着就这两日,您就来了。”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不知他看到沈叙会不会还是这个好态度。
“我是沈大夫的徒弟,”我解释道,“我师父还在外头,我先来和您打声招呼。”
“原来是这样……就说年纪怎么不大对,”他笑起来很爽朗的样子,“你们一路可好?房间已经备下了,有些寒酸,将就一下。”
说着,他也迎出门去。
沈叙在马上点了点头与他打招呼,听寒暄的态度,也是素不相识。
等到沈叙解了束缚,借着我的肩膀下地时,我果然在掌柜的脸上发现了惊疑。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回来,手摩挲着头顶的帽子,抢在我们前面,把我们引进了屋子。
“沈大夫……这是怎么搞的啊?”行路间,他扭扭捏捏地问道。
沈叙这边倒是坦然:“早年间出了意外,也是没法。给您添麻烦了,多有叨扰,对不住。”
他摇起头,帽定的短穗一跳一跳,好玩得很。
“我幼时家贫,也算蒙先谷主恩泽才得以拜师学艺,开了这间医馆糊口。为谷中略尽绵力是应当的。何况我也行医多年,对沈大夫妙手多有耳闻,只是今天一见有些……出乎意料。”
没有预想中的冷眼,我暗自松了口气。
说话间,他就引着我们到了一间屋子前,我扫视一番,确实也用心置备了生活用品,踏踏实实放下了这颗悬了很久的心。
再恢复清醒时,沈叙依旧守在我身边,手里捏着些信件。
“可是有什么事?”我开口问道,嗓音沙哑得自己都险些没认出来。
“没有,”他转手递给我,自己下地给我倒水去了,“我出发前把线路誊了一份给许纤,她就可以算着日子把信寄到医馆了。”
我展开一看,确实是阿纤姐,启头写的是我的名字,都是关切之语,可惜我刚醒来,身上虚得要命,只看了一两行就头晕目眩,只能先搁到一边。
屋内暗着,只有桌上一盏小油灯,一切都落着一层黄色的虚影,看不真切。
门响了两下,就自己打开了
是那掌柜的,一看沈叙在够桌上的水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夺过去,替他倒了杯水递到我手里。
我只得忍着头晕爬个半靠的姿势,接了过来,水溢在虎口,顺着手指滴在被褥上,是我的胳膊抖个不停。
更加晕了……
沈叙从屋子另一侧绕过来,很微妙地和掌柜保持着身体上的距离,挪到床铺上,解放了我的手。
掌柜试图帮忙的双手抬起又放下。
“谢谢您,”沈叙主动开口,“小徒的身体好多了,再歇个一两日就可以启程。”
我也跟着咕哝两句表达感谢。
掌柜点了点头,尴尬道:
“我只是看您不方便,想来搭把手。”
沈叙温柔地笑笑,也不答话。
我就着好容易缓过来的一口气说:
“您早些歇息吧,他可以的。”
躺回枕上时听得,沈叙把话题引到那掌柜拿不定主意的一个病例上去了。
于是室内的气氛和缓了下来,我也脱力又睡了过去。
到底没喝上水,再醒来时险些说不出来话。
沈叙凑过来,一脸关切,应该是以为我有什么不适。
“他真的好热情啊……”我只是想说这个。
沈叙笑了笑,递上一杯水,然后自觉地爬上来,让我能靠着他坐起来。
“所以我说过,能被当作寻常人看待,是求之不得的。掌柜的也确实是良善之人,只是不解内情的良善总会把身体的残缺等同为完全的无能。”
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已经很好了,我都不知如何感激。”沈叙低声安慰着我。
我亦无言,只咂摸出一点淡淡的酸涩。
从那里离开时,我们特意多放了一点碎银以示感谢,搁在药材下面,等掌柜慢慢发现去。
接下来的一月路途没什么可圈点的,只是越向北走越冷了下来,几场雨过,几乎已经有了秋的气息,我不敢怠慢,催着沈叙换了厚袍子,又在过路的城镇买了一条软毯给他盖在腿上防风,才稍微放心一些。
出发前就知道北边一带有战争流民,所以我们早规划绕了些路,可是还是赶不上变化,接连两天在路上看到宿营过的火迹之后,我们放弃了轻装走小路的想法,在一个较大的驿站里交了一点银钱,混到一个商队中一起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