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176)
我抱了抱且思,万分欣慰于她的好气色,又被且瑜按了按肩膀,收了他一个深沉的点头,这才把目光投向人后的阿纤姐。
她抱着臂站在那里,目光未曾从我身上移开一刻。
“早些出发吧,”她说,“沈叙……罢了,不提他。你最要紧身体,然后看好行李,莫要信他人言语……你……”
后面的叮嘱没能听到,因为我上前去给了她最后一个拥抱,然后翻身上马。
“我很快会回来的。”我转身对阿纤姐保证道。
光柱透过山林,裹挟着细腻的微尘,催我们赶路。
沈叙先催了马,我也轻唤一声跟上。
马蹄乘着阳光,轻快悠扬。
“沈大夫!”脑后传来一声喊,沈叙没有回头,我只好匆匆转身受了这尚且太早的唤法。
濯玉从持盈手里夺回了自己的胳膊,就着跌倒的劲跪了个结实,然后猛地磕了三个头。
脑门的声音我这么远都听得到。
这孩子可真实诚……
“沈大夫!”喊声和众人的声音都渐渐远了,还听得到他的话,“我会努力读书的!谢谢您……”
后面听不清了,几道影子也融进了远处升起的朝阳。
我长出了一口气,任凭离别的怅然被晨风带走,一侧脸,就是沈叙的微笑。
“你还好吗?”我担心地扫了一眼他鬓边的一颗汗珠,生怕哪里不适,伤了他。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抖了马鞭,一仰首,催马而去,甩了我几尺远。
那背影,十足意气,不尽风流。
第120章 山远平屋外
为着能在黄昏抵达计划中的驿站,我们绕了一条小道。
我甚少骑马,新鲜劲头一过,顿觉这其实是个体力活。马儿奔跑是天性,朝着目的地平稳前进却全靠训练。我是没有这方面知识的,有时发号施令还得靠沈叙。然而即使是这样,光在马背上保持平衡这一件事就闹得我好不辛苦。
如此想来,沈叙一定更加难受,于是我贴心地靠近他一些,凑过去问:
“你感觉还好吗?”
“还好啊。”他看着沿途的景色,答得漫不经心。
我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初夏的田野旷而无际,清一色的深绿从眼底铺到天边。此时正是日上三竿,农人们都各自避在家中,这深沉的大片绿色恍若天地间一捧长卷,徐徐开在我和沈叙面前。
流连半晌,沈叙才反应过来我的问题所指,转而向我解释:
“我真的还好。毕竟生在宫中,很小就开始学习骑马了。我幼时父亲喜爱去京郊打猎,儿子们基本都要随行,那种场合里自然不能掉了队,所以基本上能走能跑了就可以去马背上感受感受了。”
他看我不回答,又继续道:
“说起来,彼时还是四兄……就是如今的静王最得脸,我与他差出好几岁,从小就听人说他不仅读书文章上堪为表率,而且少年英武,年年打猎时都得头筹。待我也长到能一同骑马进入猎场时,压根就追不上他。”
这回换我对眼前之景有些许沉醉,毕竟我生长谷主,又学于揽月阁,每日所见皆是山上山下,小镇众人,纵然出谷也大多来去匆匆,所以眼前的一切,于我都是新鲜的要紧。
他也看出了我对这段往事的兴致缺缺——事实上也确实,他所说的宫中事务于我而言多时想未曾想的幻影,听来也只为他说的那位静王感到可惜,毕竟谁能想到当初得意少年,如今偏居荒凉北境,更不知身体如何,能不能再骑马?能不能再看到这山川之景?
如此一想,更觉得没意思,沈叙不也曾经身处高位,如无意外也该是像书中所说的封地王爵一般,在自己的地方治军理政,操心一国之民?可他也只能寄身小楼中,为躯体所累,长年累月的不见人。
我淡淡叹了口气,正是这一叹,被沈叙察觉出了情绪的低落,于是他的声音明显一扬,想把笼罩着我的淡淡阴霾驱逐开去:
“虽然许久不骑马了,但一摸到缰绳,还是觉得熟悉。这马鞍看上去做得粗糙,设计却精妙极了,一旦习惯,竟觉得毫不吃力,和从前差不大离。我许久没有体验过这样自在的行动了,也许久没有见过揽月阁外的世界了,实在是……”
他看着天边,眼神嘴角都拧出深切的渴望。
我扫了一眼他的身子,那残疾的躯体此刻正牢牢得被系带固定住,不过从马背上的姿势来看,沈叙颇为放松,微微向后靠在特制的矮背上借力,手指也松泛地虚抓着缰绳,于是心下轻松了不少,笑着回应了他。
午后太阳最烈的时候,我们寻了处密林,在阴凉里歇下喝水。
沈叙愣在马上,手指摸索了几个来回,扯起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