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129)

作者:檐上有雪

“不要想那么多,医者难为,想得多只会徒增烦恼。我既然想救,无论如何都是要尽力的。”似乎是感觉到肩上被我的眼泪濡湿,他微微闪身,捧起了我的脸,这样近的距离,我的泪光把他的脸映得格外清洁无瑕,连那道伤痕都化为这雪胎冰魄的见证。

他屈着手指刮掉我的眼泪:“你得多喝点水,不然眼泪怕是都不够你流的。”

被他轻松的口气感染,我也松下这口气,放开了他,乖乖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着看他开方。

“这小虫子倒古怪得很,我刚才听得不明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他收笔时,我终于彻底平静下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又验看了一遍方子,才抬头看着我:“按着我的想法呢,这应该是西北那边沙漠里的一种虫,寄生人身。”

“等等,西北?”我打断了他。

“嗯,西北。那女子方才也说了,他们住在沙漠里,冬日下很大的雪。你不知道,我朝疆土辽阔,南部湿润温热,许多地方冬季无雪,像你家曾居的西南边陲,冬季只雨不雪。能下雪下得很大的,必是极北的地方,大部分极北的冻寒之地都归静城,是静王的属地,那里少有人与中原相沟通。只有西北一带不是,这也和她说的人情风土对应,西北有大片的沙漠,大漠深处人们逐水而居,衣食原始。刚才她说你们汉人,也说明她应该是沙漠里的胡族。不过,沙漠里盛产一种香料,常有商人来中原出售,应该就是她说的树皮。她那个丈夫应是个香料商人,过路投宿,顺便做两笔小生意。”

沙漠,香料,胡族,这些词汇熟悉又陌生,钻进脑子里,却没什么对应的画面。

他继续讲。

“她说这种虫子在沙漠里常见但不可怕,说明他们的族人可以与之共存多年。既然一路南下,她的吃食不曾改变太多,虫子却突然加速成长,想必是为着别的缘故。我斗胆一猜,可能是气候,大漠残酷,干燥少雨,夏极热,冬极寒,人体尚无力自养,虫子也蛰伏体内,是以生长极慢。南来气候逐渐温和,像隐仙谷,冬日虽然有雪,但也实在没冷到哪里去。气候温和,虫体生长加快,逐渐胜过人体,这才危机性命。她不曾饮水,碗却落入井内,许是器具受了虫体污染,又带入水体,这才有了这场祸患。虫子进入镇上人身体,没了沙漠气候的桎梏,发展格外快,因此表征格外剧烈。”

我随他的思路想了想,又问:

“想必镇上的大家也会共用餐具器皿,但是有些人家也只有一人或者两人生虫呀?”

“这个嘛,”他握了握瓶子,“我也说不好,可能是家人也已经染上虫疫,只是身体状况好尚且能抵御才没有出现症状,也可能是因为虫子终究是活物,活物繁殖总需母体成熟,那女子身上的虫已具能力,被污水所染的那一部分人身上的虫却还没到这个阶段罢。不过这个也好鉴别,她不是说了么,染虫者口内生白色小点,不妨先验过是否感染再行用药。”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药方,追问道:

“毕竟是从未见过的虫疫,这药方真的安全吗?”

他笑了,替我把一缕掉下来的碎发拢到耳后:

“治从未见过的病,好巧不巧是我的专长。倒是你,煎药的时候好好背一背学一学,这只是治虫积之症的方子改了几味药,再加入对症止吐和益气补体的药材以承急症的身体之亏,即使未患虫症的人喝下也不会有什么不宜之处。等我们回揽月阁,你来写脉案,到时候该你为我讲析,参不透的话,就得领罚了。”

话头留在罚我一节,然而我并无不悦,心里渐安。

我真的太喜欢他谈及医术自信的样子了。

找方婶依方抓了药,我自己生了炉子放上药炉,且瑜自告奋勇帮我,我婉拒了。他也熬了这么久,是该休息一下了。

我看着药,又打开药方,一味一味药地琢磨,正起劲呢,房门一响,来的是方婶。她看我正在用功,步子有些犹豫,我把方子一折,把她让进来坐下。

“没啥,没啥,”她摆着手,“你忙你的,我就是来看看药。”

我知她必然有事,只是不好出口,就也看向药炉,静默地等着。

果然,半晌后,她开口,声音发涩:

“卿卿……你也还是个孩子,但我还是想拜托你,多多照顾些你师父。”

药还未沸,苦味却已经扩了满屋。

我没有作答,她就又添上一句,这回声音弱弱,更像是讲给自己听的。

“我离开他时,他还是皇子呢,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着,这些年……”

“方婶,”我捅了捅火堆,“我和沈叙,都会照顾好对方。他现在也没那么糟糕,实际上,他什么都能自己做,还能治病救人,很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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