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122)

作者:檐上有雪

第84章 含霜无需言

“请您不要再这样了,”我尽量克制了,声音还是带着哭腔,“先顾着您夫人的病吧!”

“夫人?”那大汉留浓密的黑色卷髯,说话时,嘴边的髭须摇摇晃晃,“她是我买来的女人,死就死了,什么要紧?”

“倒是你,”他都快和沈叙贴上了,“是不是没见过女人?眼睛在看哪?”

说罢,又轻蔑地扫了一眼他的下半身:“也是,哪来的女人给你玩,花钱都买不到吧?这么着急,第一次解女人衣服吧?好玩吗?”

这一番话激得我直起身想要回击,张开嘴却发现找不出足够有分量得话。

沈叙开了口,打断了我。

“沈卿卿,”他没有看我,只把骨刃和骨针递了过来,“继续。”

面罩湿了,是眼泪还是汗水?

我真是不争气。

手边一暖,是且瑜。他自觉地接替了我的位置,用眼神示意我接过沈叙的嘱托。

我深吸一口气,把不忿和痛心一起咽进胃里,接过了那一刀一针。

“我会尽快,用刀开口,用针把这东西戳出来,”我低声对且瑜交代着,“你尽量捏紧一些,别被它跑了。等我得手,你压住伤口,稍微用点力,一直压到我来包扎。”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视线有点模糊,我用肘弯抹了一把。

是眼泪。

冷静一点啊,我劝着自己。

刀刃落下,却又被一声尖叫拦在半空。

门口站着方婶,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还被拎在半空的沈叙身上。

余光里,沈叙向内别过了头。

“妈……”且瑜率先张嘴,却也只吐出一个称谓。

方婶没有理他,她压根就没有在意任何人,任何事。她只是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变成了凄厉的哭喊。

她扔下了手里的包裹,卯足劲冲了上来,脚步踩在地上,留下屋外带来的细泥。

那壮汉也被这气势吓得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然后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他后知后觉,勃然大怒,一把就把沈叙扔了出去。他的身躯像一个残破不堪的人偶,砸在地上甚至没有多重的响声。

原本围在那边的人顷刻间散开了,在这原本拥挤的室内给他留出了一个几步宽的无人之境。

他动了动,爬不起来,只能支起头,看着我。

耳边是方婶的哭喊和痛骂,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你在等什么啊!”终于,在一个稍静的空隙,我听到了这句嘶哑的叫喊,这才想起手下未完的任务。

低头无话,我只用了极短一刹,刀光刚落,就别开那没来得及涌出的伤口,一只灰白色的小虫已经串在左手的针尖上。

且瑜也愣着,我一胳膊肘拐过去,他才反应过来,捏住了伤口。

沈叙朝我伸出手。

好想去抱起他啊,我心想,他一定很痛了。

但我还是把那根针放在他手心,然后去找绢布和药粉来包扎了。

待我扎好结,又喂了那女子一剂药,和且瑜一起把她安顿在墙边,才发现耳边已经静了许多。方婶和那个壮汉都不见了。

“我妈呢?”且瑜一脸担忧。

还没等我回应,方婶就出现了。

她手里提着药炉的烧火棍,头发凌乱,棉衣被蹭破了,飘着絮,嘴边还蹭出一道红迹。

“妈……”且瑜好像除了这句话根本没有别的词汇。

她依旧没有理他,门口的人群又两厢分散,谁都没有去近她的身,她也没有为任何人分神,她的目标很明确,只有沈叙。

沈叙已经摸了个身上的小瓶子,把我逮住的那只小虫放了进去。现在正双肘趴着,定定地盯着它看。

很难说是因为真的研究出了个所以然,还是因为不敢抬头。

当啷一声,方婶扔掉了手里的金属棍子,跪在沈叙身前,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头。

那只手最终也没有落下。

她坐下了,疲惫地哭了起来。

我和且瑜同时反应了过来,同时动身上前,我去抱住了沈叙,他去护住母亲。

经过方婶身边时,我听到她抽抽噎噎地,反复说着一句话。

“我给你纳了鞋底呀,我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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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婶其实给沈叙大大小小纳了很多鞋垫,和自己家儿子一式两份,一直没机会送出去,本来以为只要见到了总有机会拿出来的。当然,她也想起来了很久以前托人带去没有收到回音的那几双新鞋,她清楚沈叙不会怨自己的不知情,但她也真的痛恨自己的不知情。

方婶是沈叙过去的时光里遗留的也是唯一的温暖角落,可惜她和她所给出的情意一样,都是沈叙注定无法全盘接受的,她是一位好母亲,一个有着朴素生命力的女性(设计这个角色时我参考了许多身边的普通人,她们是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亲,她们都有柔软的力量感)。感谢她,因为她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了沈叙一种蒲苇一般的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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