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玠遥+番外(233)
“粮食和棉花?”陈志高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打的哑谜,见傻小子愣住不答,就知道是自己猜对了,陈志高笑着摇头,怪不得呢,苏家是后梁最大的屯粮大户,散收的暂先不论,但是平江府常家那每年二三百万石的新粮,从鸦羽渡口北上走一路便能短一半儿去。
他见过家里的私账,分流支走,悄无声息的把各处用度全都划在公账里面,后梁自有国情在,粮食这玩意儿不同于火器,又没外人使了眼睛盯着,只需面上走账漂亮,多了少了谁也瞧不出来。黑老六那儿的一处,雪山一处,今年又添了东边海上的一张嘴,再加上雪山上的部落,零零总总下来,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呢。
陈志高顿时明白了,当初那五十万匹丝绸,小丫头为何气成了那样,一项照一项,苏家看起来家大业大,不愁银子来使,可这么多张嘴等着贴补,丁点儿差池都出不得。
云籁嘴快说吐露皮,可他脑子不傻,自己犯轴想了半晌,偷摸摸到上房把事情同苏老爷说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苏老爷笑着摇头,叫人拿甜甜的花茶给他吃,“他虽是我的女婿,可却比我那些个儿子们都要亲。”
“可……他不是被人家瞧上了,还闹着要跟小姐和离,您还打了他呢!”
苏老爷道:“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我打他可不是因着外头的那些闲话,你也不要因为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与他隔着心。”这傻孩子聪明是聪明,却脑子直,有时候别人下了全套叫他跳,没拐过弯儿保不齐就着了人家的道。
云籁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道:“若是他有不忠,我就杀了他!替您出气。”叫恩人不高兴的人,死了拉倒。
苏老爷欣慰道:“他倒是不能有不忠,不听话的时候却多,你须好生习武,他功夫了得,日后还得让你替我收拾他呢。”
云籁道:“再厉害的功夫我也不怕,他们学的是打架,而我这是杀人的招式。”在雪山上,若不能一招毙命,那死的多半就是自己了。
“你阿耶把你交给了我,你便同我的孩子是一样的,不要总想着搏命这些,我既给你讨了媳妇,必是盼着你能娶妻生子,我同梅梅交代过,等山下的事情了了,你若惦记着回去,便还你自由,一家子和和乐乐才好。”苏老爷总是能把客套话说的漂亮至极,三两句摊开一张大饼,叫傻小子的心牢牢拴在了苏家。
云籁沉默许久,半晌才扭捏的答了一声好。
山下的日子虽好,还能日日见着他媳妇,可他的心是雪山的心,他的人也是雪山的人。等他老了,死了,躺在棺材里动弹不得,他的灵魂也会随神女召唤,回到阿哲乌乌部落,与他的祖辈们一起守护他的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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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苏老爷的一番点播,云籁再跟着陈志高,倒是恭敬不少。
有时某些人待陈志高不敬,他还会咬牙记仇,要偷偷动手把人做掉,陈志高一边笑他傻憨,一边给他解释官场的人情世故。云籁虽听不大懂,好在知道乖巧听话,多数时候会像一只龇牙的小狼,把陈志高护在身后,浑身的毛竖起来像是利刺,别人骂他是苏家指到陈志高身边的狗腿子,他也不恼。
三五天后,南边送回来第一封家书,和家书一同进门儿的,还有宫里送来的请帖,过了初五就算过了年,街上铺面买卖开市大吉,宫里也要办宫宴,送那些个远嫁了的公主们回婆家。
“我去这个做什么?”陈志高笑着不肯接帖子,又不是圣谕,没拿明黄绢帛写下来的东西,他可听可不听,“我家里大丧未过,正是孝期,陛下不嫌弃,可那些个金枝玉叶王公贵胄,少不得要心里别扭。”
小皇帝拿私交出来说事儿,他也回寻常人家的规矩道理。
执笔太监低了低眉:“谁说不是这个理儿呢,可……您也知道,奴婢只是来传话儿的,您这边儿不去,奴婢回宫,该怎么答呢?”小朝儿是陈志高提点上来的人,可却不是陈志高的人,他是正经经内务府衙门选出来的,不过是陈志高见他沉稳,又有内务府衙门的总管太监作保,才叫他做了这御前执笔太监。
二人互相照应,却并非主仆。
“烦你实话实说。”陈志高道。
段太后的懿旨来了三回,一次比一次得寸进尺,更甚至还蹬鼻子上脸,把那些个阉货们指到了六部衙门门口,同着朝臣们的面儿,腆着脸就上来了。
陈志高再好的耐心,也被磨干净了。
加上苏南枝这些日子又不在跟前儿,陈志高又要应付宫里的差事,又要惦记着南边是否平安,哪里有心思敷衍景寿宫的几条癞皮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