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45)
谢氏的絮叨在谢澜耳里与蚊音无异,他看向后方的沈珏,眼圈红得跟兔子一样,脸颊还有淡淡的水渍,又是受了什么委屈?
谢澜心绪烦乱,打断道:“适才,听你们在说太学?”
沈珏:“不……”
谢氏抢过话头,“是啊,珏儿的弟弟天资聪颖,但我们沈家远居云州,祖上也无多少荫庇,若没有个好的老师,怕是会泯灭了允儿的天资,将来如何给大渊尽忠啊。”
她的弦外之音谢澜怎能听不出来,他不解的点在于沈珏就是为了这件事与她母亲争吵?那吵闹声都快越过院墙,传到外边了。
不期然撞见他,沈珏窘迫得想钻进地缝里去,她心里期许着谢世子不要帮,不要帮。
可事与愿违,谢澜道:“并不难。我有一忘年交便是太学博士,会为你引荐。若沈允天资不斐,进入太学是自然。”
谢氏喜出望外,谢澜的后半句她到底是没听进去,只念着有谢世子金口玉言,就算是给沈允打点好了,沈允定能进太学。
谢氏连连感激道谢,直说不日要带上谢礼登门道谢,然她的热情对于性子冷硬如冰的谢澜来说,便是万分不适。
好在宴席上有仆人来给谢氏传话,沈从礼将她叫了去。
谢氏走开几步回头,眼珠子在谢澜与沈珏之间来回打转,滴溜溜地不知又酝酿出什么。
沈珏的唇像被针线封了起来,开不了口。
一张崭新的边角刺绣兰草的帕子递过来,头顶响起谢澜春枝融雪的声音,“别哭。”
既然被点破,沈珏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她抬起头,瞧见方才出声解救她的仆人办妥事情后已经离开。
沈珏心下了然,接过帕子拭去脸颊的湿润,“让世子见笑。”
谢澜直言不讳:“谢氏对你不好?”
沈珏摇首,云髻上的流苏步摇跟着轻晃,“不是的,母亲以前待我好极了,只是这回我没能帮上她。”
说起来,沈珏也很自责,要是她与祖母的关系和好如初,也能给允弟说上几句话,根本没必要惊动世子。
她欠谢世子的实在太多了,多到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就像是她绞尽脑汁、穷尽力量的事儿,不过谢世子一句话就能轻松解决,她有什么是能回报他的呢?
月光下,两只清水洗濯过的黑曜石眸子里带着一丝怯,很难想象柔弱的她,在母亲谢氏打翻酒水失仪时,能勇敢地站出来解围。
谢澜明了,沈珏在用柔嫩的心瓣护着一个名为家的信念。
那是她的信念,不该是他插手干预的,否则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谢澜转眸掩下失落,墙角朵朵红梅凌寒独自盛开,“如此。”
他颔首,举步离开。
擦身而过时,沈珏做足了礼仪,直到他的身影即将没入园中繁密的梅花时,她才直起膝遥遥望去。
身姿高峻,风骨轻洁,非她能沾染。
“世子,真是个好人。”碧云叹道,想象不出今儿若是没有世子出现,姑娘能否全须全尾?
沈珏重重地回:“嗯。”
她感激他,永远感激。
次日,沈珏在临水小筑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父母幼弟的相聚团圆,往年他们总会叫上她一起团聚,卫国公念在她久未归家,亦不会介意。
沈珏还以为是父母那方出了意外尚不能来,让碧云去西厢房打听消息,谁知带回来的却是沈家一早就出府,应东宁海盐官的邀约游玩京城。
他们高高兴兴地去游玩,却没有叫上自己,难道是没有把她当做一家人么?
沈珏被自己一闪而逝的念头所惊,一下子站起来。
讲述完消息的碧云担忧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珏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让碧云找来绣绷。
她没有说一句难过的话儿,但做女红会时不时进错针,退针又连退数步,来来回回难绣几何。
又一日,沈珏明白是父母幼弟回云州的时候。
府门外,沈从礼与沈允已经上了马车,只有谢氏还在车外与沈珏说话。
“爹、娘、弟弟,珏儿愿你们一路顺遂。”沈珏温言,实则心里划过一抹浅淡却不能忽视的苦涩。
“嗯。”谢氏随意应了下,紧接着抓住她的袖口,让她凑近些,虚声说,“女儿呀,为母瞧那谢世子对你颇有垂青,若二公子实在无法挽回,你大可以讨好谢世子,将来就算是做妾室也是值当的。”
若非谢氏拉住,沈珏险些跪下来,“不是的,谢世子他是心善,不一定……”
“珏儿呀,你莫要看轻自己。你弟弟的事儿你没有办妥,这一件事是为了你今后的幸福着想,再过半年你就及笄该嫁人了,你务必要听为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