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122)
像火绳点燃硝石,猛地爆发,谢澜掌下用劲儿,谢璨的后脑碰到硬墙,磕得他眼冒金星。
声线仿佛雪落刀锋,砭骨寒冷,“你不是要个回答?好,我告诉你。你从没有将沈珏看做一个活生生的人,于你而言,她和赤腹鹰没什么两样,你像驯鹰犬一样对她,捉弄她、戏弄她、让她住下人都不住的后罩房,推她落水,不就是想让她日日活在担惊受怕里,届时你再施以怀柔,她就会像赤腹鹰一样依赖你、顺从你!
你现在知道错了?她活不下去寻死跳河的时候你在哪里?谢璨,你在哪儿?!”
谢澜一掌掴在谢璨脸颊,语气蕴含无法压抑的熊熊怒火,“是我救的珏儿,若非我回京撞见,她早就死了!”
衣领被放开,谢璨仿佛失掉所有力气,枯瘦的身影在风中如细柳款摆,风一大就能吹倒。
他一直以为是谢澜以权势强迫沈珏,甚至不惜趁人之危,生米煮成熟饭,逼迫父亲退婚。
原来,竟是他亲手把沈推离自己吗?
他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接受,谢璨忽地跪下,抓住金线昳丽的衣摆,“是人都会犯错不是吗?大哥,我知道错了,但我是真心实意喜欢珏儿。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什么,我只求你一次,把珏儿还给我好不好?”
在谢澜枕戈待战时,谢璨沉溺于声色戎马,如今方知何谓半生荒唐。天赋、权力、地位……他处处比不上谢澜,唯有恳求是一线生机。
谢澜后退抽出衣摆,骤失依靠,谢璨扑跌在地。
谢澜漆眸蒙上一层霜寒,抬足踩在谢璨脱臼的手骨,“与珏儿成婚的是我,不是你。”
手骨的痛与心口的痛交织冲击,谢璨痛吼出声。
“念在你我同胞的份上,我最后告诫你,不许再觊觎不属于你的人,否则——”
“否则你就杀了我?”全身上下无处不是痛的,剧痛后,神经都麻木了。谢璨仰头,汗如泪划过泛红的眼角,“那你杀好了,我不会放弃珏儿的。”
谢澜本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换作旁人,谢璨早被挫骨扬灰,但谢璨是他的弟弟,更是母亲宋氏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
他一而再而三地容忍谢璨的出格行为,可是人都会有一个底线,谢璨恰好触碰到他的底线。
谢澜阔步进入书房取下佩剑,利剑出鞘,月光被剑锋割碎。
若母亲知晓弟弟死在身为哥哥的他手上,会怎么样?
应该会失望、难过、甚至怨恨吧?
谢璨勉强扶墙站起身,剑尖刺破斑驳的衣裳,抵住心口,他却没什么反应,唇角挂血,嗤笑软弱的谢澜。
手中剑向前刺出,谢澜脑海清明无比。
母亲若怨,就怨他吧,他不会后悔。
剑刃“扑哧”没入血肉,再深一寸,脆弱的跳动便戛然而止。
——“夫君。”
仿佛银铃一晃,风雪骤停、万籁俱寂。
谢澜与谢璨同时寻声看去,门框边白玉石板上的新娘孑然傲立。
她一袭嫁衣如火,头戴琉璃宝珠凤冠、十二金钗,白皙的面容尤有泪痕,却无伤精致,凤冠的金线流苏垂在瘦削的肩,袖口两只彩蝶追逐嬉闹,裙袂巍巍荡荡宛如天边流动的彩霞,美得令人窒息。
沈珏跨出新房,就见到院子里剑拔弩张的两兄弟。
一个正红,一个绯红;一个轩然霞举,一个哀毁骨立。
可她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谢澜,忽视谢澜手执的利剑,沈珏恬然一笑,软糯清甜的声音不自觉带了少女特有的娇羞。
“吉时快过了,夫君快回来喝合卺酒好不好?”
第51章 洞房
一言定风波。
谢澜扔下手中长剑, 走向沈珏的所在。
长剑“哐当”坠地,就如谢璨此时落入深不见底冰窖的心。
新郎目光缱绻,新娘含羞娇软, 四目相对,眸底只有彼此。
而他谢璨则是个被置身局外的看客。
天地倒转,眼前发黑,谢璨背靠硬墙脱力滑落。
新房的门关上了, 他奄奄一息地坐在墙角, 金冠歪斜、锦袍褴褛, 浑身都是伤, 像个街边喊打的乞丐。
胸口的伤不致命, 血液如细流涓涓流出,一并带走的还有他的意识。
清梧苑的喧闹岂会没有仆人被引来?不过是见主子们争锋相对, 不敢妄自插手。
仆人手脚麻利地将昏死的谢璨拖出去, 带回听雪院。
屋外素雪皑皑,银装素裹, 屋内喜烛杲杲,橘光叆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