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11)
才被祖母训了一顿,她并没有多么介怀,正要去搀扶旁边的祖母。
然,老太太并没有抬起沈珏所在那一边的左手,反而抬起右臂,周瑶识趣地扶着她往山寺门前缓步而去。
讪讪地放下手,沈珏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朝擦肩而过的谢璨福了福身,落在四人行的末尾。
这样也好,她走了后,周瑶会替代她陪伴祖母。
周瑶心思歹毒,但也仅仅是对她,待院子里的仆妇却是极好,忠心耿耿地跟着她,否则也不会合谋害死沈珏。
第一日进寺,众人被安排在寺庙里的厢房入住休息。
厢房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床榻,对于向来奢靡享受的谢璨来说简直是在做乞丐。
就连佛寺里吃斋念佛的日子都十分清闲,每日鸡鸣就要赶在佛钟响前到达大雄宝殿与寺里修行的僧人一起打坐颂佛,谢璨头一日还起得来,后两日索性不来了。
周瑶也受不了这天未亮就打坐念佛的日子,眼皮沉沉的,好几次睡着。
只有沈珏沉下心,与老太太一齐虔心诵读经文,沐浴佛光。
谢璨觉得枯燥烦闷,周瑶疲乏困顿,她却觉得心里是无比的平静祥和,像是黑暗前的黎明来到时乍现出的第一缕光。
第三日的傍晚,沈珏陪同老太太上香结束后回到厢房,吃了寺里送来的素斋后坐在蒲团上默念《涅槃无名论》。
凤凰涅槃日,浴火即是重生时。
“嗡——”古老清幽的晚钟回荡在寺庙澄净的天空,暮色四合,万籁俱寂。
“姑娘都已经收拾好了。”碧云拎着轻便的包袱过来。
沈珏已经换上一袭深色的罗裙,在夜色里并不打眼,“那便走吧。”
临出门前,碧云还是忍不住问:“姑娘,咱们这样做老太太知道了该怎么办……”
她更想问的是,她们真的能回到云州么。
“祖母……”她反复念着,怀念着祖母在自己初来时对她的好。
西京送来的紫葡萄,她从未见过,想吃一颗,谢璨偏就不给她,拿着一串把玩揉碎,紫色的汁水滴在地上,融进土里,就是不给她一颗。
沈珏欺负得快哭了,这个时候祖母逮住谢璨,训斥了他。
“珏儿以后会是你的娘子,你要待他好些才行。”
谢世子不在,谢璨就是祖母的掌中宝,平日半点苦都不会让他吃,今个儿倒指责他来。
谢璨抿了抿唇,把捏得稀巴烂的葡萄扔在地上就走了。
祖母也不管他,拿起仆妇们捧上来刚刚洗净的西域葡萄,“珏儿以后就是卫国公府的一份子了,想吃什么做什么都不必拘着,像璨哥儿一样没心没肺地开心最重要。”
那是沈珏吃到过最甜的葡萄。
目光落在竹制方桌的信上,沈珏道:“祖母看见我的信后不会怪我的。走吧。”
鸦色的衣裙完美地融入夜色里,沈珏关上屋门,携着背负包袱的碧云往山下走去。
熟不知这一幕悄然落进对面厢房的周瑶的眼中。
周瑶日暮陪老太太上完香,就回房倒头睡了一觉,深夜时却是睡不着,坐在方桌前目光穿透窗棂,落在光秃秃的杏花枝桠。
父母双亡,眼下除了卫国公府这棵大树她再无依靠,若是回到周家老家,还不得被那些顶着“为你好”名头的狼贪鼠窃的亲戚吃绝户?
这一回慈恩寺没有白来,老太太对她和颜悦色,就连谢璨表哥也不疏冷自己,她还得多花点心思让谢璨表哥喜欢上自己才好。
如此,才能紧紧攀附这棵大树。
静谧院子里响起轻微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周瑶踱到窗边。
鸦色的轻纱罗裙摇曳在夜色里并不起眼,然身穿罗裙的小娘子肤白如雪,被月光一照,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白得刺目,令人嫉妒。
沈珏?这么晚她出去作甚?
初来卫国公还未彻底厘清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前,应该愈加小心谨慎才是。
周瑶本打算装作什么都未看见,但府里传出沈珏及笄后要嫁给谢璨的传闻她也听过。
不过是和她一样同为府里的表小姐,且自己这门亲比她更近一些,凭什么她就能嫁给谢璨表哥?
大半夜鬼鬼祟祟地出去,怕是有什么腌臜事见不得人。
犹豫半晌,周瑶抓起木施上的外衫披身,径直来到对面的厢房,准备推门。
指腹触到门上的镂空雕花,哗啦一下猛然打开,撞得周瑶始料不及,狼狈跌在地上。
一双精致镶珠的玉靴踏过槛,谢璨从屋内出来,手里抓着一团皱巴巴的信纸。
周瑶顾不得痛,抱紧了胳膊,寒气从背后直冲发顶。
她第一次见到脸色阴鸷得可怕的谢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