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102)
忆起方才的失仪,周幼仪讪讪地笑,“沈娘子好,某清晨拜访,是想找碧云娘子。”
“碧云是我的丫鬟。”沈珏望向碧云,难不成是她认识的人?
碧云挤了挤眉毛,她才不认识。
沈珏开门见山:“那周公子所为何事?”
“为了绣品。”
“绣品?可是有什么瑕疵么?”除此外,沈珏想不到还有其他问题,一想到经她之手的绣品因为瑕疵而让买到的顾客上门,她一颗心就提拎起来。
“不不不,”周幼仪连连摆手,“沈娘子误会了,实在是碧云娘子的绣品精致如羽、逼真鲜活,某才从永安绣坊的东家处打听到碧云娘子的住所,想托碧云娘子一件事。”
周幼仪继续道明来意:“某区区礼部侍郎,家中祖母不日将迎来七十大寿,祖母独爱刺绣精品,某便想求一幅刺绣松鹤延年图来当做寿礼。
碧云娘子的绣品娟秀中携有含蓄的磅礴,可绣鸳鸯花草,亦可绣万里江山,某一见便喜爱不已。”
沈珏的绣品是借碧云之名售卖的,听他出口成章地夸奖赞扬绣品,碧云与有荣焉,更是为自家姑娘骄傲。
沈珏本人亦是被他夸得面红心跳。
周幼仪:“不知沈娘子、碧云娘子可否答应某的请托,事成后某愿以十两黄金作为报酬。”
十两黄金!碧云摆着手指换算,算来算去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沈珏再迟钝也能感受到鹿鸣别院的奢华别致,租金也非寻常宅院,她需要许多钱财才能偿还清。
但沈珏有所顾虑,没有一口应下,“可碧云并非名家圣手,焉能作为令祖母的寿礼?”
周幼仪温煦地笑了笑,“沈娘子多虑,某祖母热衷珍藏各色绣品,从不讲究绣匠的名声大小,只看绣功高低。再说,以碧云娘子的绣艺,假以时日必能声名鹊起,到时某更是难求所爱。”
沈珏姑且放下心,答应他的请托。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身为礼部侍郎,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二则是她的确缺银钱。
周幼仪为人处世考虑得周全,见沈珏应下后,便拿出一副松鹤延年图的水墨画给她当做版样。
沈珏与他敲定细节和交付日期,收下他一两金子的定金后,两人约定十日后交付。
“想不到沈娘子也是熟稔女红之人。”从所用材质、色彩运用到各处绣法,沈珏都能一一与他解释说明,周幼仪不免惊叹,有其奴便有其主,可甫一说出口,他就顿然觉察失言,眉梢一挑,“某笨口拙舌,没有冒犯看轻的意思。”
女红是本朝女子的基本功,更有人言,想知一个女子是否细心贤惠,就看她的女红针脚是否细密规整。
没有一个女子不会女红,但绣功出神入化的却是鲜少能见。
沈珏落落大方,“无妨。”
见事情办妥,周幼仪站直身拜别,沈珏让仆人送他出宅。
离开鹿鸣别院后,周幼仪望着四周的青山绿水,柳枝幻成女子的纤纤红酥手,粼粼薄波光恰似缱绻眼波,就连那飘落的金色银杏叶,远远看去也像她裙面的洒星碎花。
倒真是一个令人见之难忘的娘子。
且看她梳的双螺髻,并不是出嫁的妇人单螺髻。
不知不觉,周幼仪将沈珏放在心上千思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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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府,听雪院。
白花如雪的玉兰树早已凋零,光秃秃的树枝在夜色下,映在窗纱上若鬼影的手爪。
玉瓷、陶瓷、土陶各式各样的酒坛散落,满室酒气,沉香色帐幔被扯断,胡乱地覆盖地面。
自谢璨从晕厥中苏醒后,听雪院的主屋狼藉不堪,死寂沉沉。
“拿酒来!快拿酒来!”谢璨扯着脖子喊。
门外伺候的长随走进,“少爷,您不能再喝了,您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大夫还说要戒酒戒辛辣刺激之物,不然会落下病根……”
“砰——”一只琉璃酒杯砸到长随的脑门,砸得他脑袋晕晕,猛地栽倒在地。
杯碎,人昏。
谢璨嗤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事?”
他几番摸索,终于在角落处找到一坛解封后,蒸发了半坛子的酒,汩汩地往喉咙里灌。
仿佛酒水就是他的命,没有酒,他就活不下去。
对谢璨而言,事实亦是如此,在酒精的麻痹和迷幻下,他似乎又回到十五六岁时,与沈珏的嬉怡时光。
她还是那么乖,小心翼翼地轻扯他的袖角,甜糯糯地说:“璨表哥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