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布梅三娘(9)
可段瑶玉再细看两眼,却发现阿花姐三两笔勾勒出的人形不像神魂却极其相似。阿花姐纸上的几个人能让她一眼分辨出谁是谁。这周家大郎手持羽扇,眼角有一枚痣。周家二郎额角的头发微短微曲。就连她爹微胖唇薄的圆滑模样都画了出来。
“怎么会明明画那么丑又那么像?”段瑶玉怀疑起学过画的自己。
阿花轻声笑着:“我小时候没学过画。总在这家那家帮工。记人全靠这法子。后来跟着月娘,月娘说有趣。我就一直这么画。好看不好看,能有用就成。”
段瑶玉觉得这话有理,懵懂点头。
阿花画完收了笔,将纸头叠好收到怀里。她整了整自己白色染花了的袖口:“走了。月娘说画初稿做好,颜色上要再挑挑。光青色不够。”
段瑶玉犹豫又犹豫,最后伸出手指捏着对着阿花比划:“我想再逛一会会儿。想买一点东西。”她与父亲露出了神似的讨好表情,晃了晃阿花胳膊,“我想买花胭脂。严家的花胭脂可香可好看了!全府州她做出来的最好看。”
阿花微愣:“卖马的严家么?”
愣完说完她也很快想起:“啊,是严家小女儿做的对吧?”
段瑶玉猛点头:“对对。”
阿花带着段瑶玉去找胭脂摊。梅三娘则是已经站在卖胭脂的摊子面前,意外发现多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颜色。
周城贸易来往多,女子做生意更多。严家小女儿严诗雨今天特意挑选在马市边上摆摊。她认定了一大堆大人物肯定会来挑马,连带着这几天在周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江南一家子。这群大人物指不定会顺手给自家夫人或者女儿买点胭脂。
他们一旦买了,围过来看的那些姑娘自然也会禁不住在她这里买点花胭脂回去。
买马必然配马鞍。马市这边都是马鞍、马具摊子。一片马具摊中她的胭脂摊简直独树一摊。旁人路过还真多看一眼。
严诗雨见到梅三娘,很熟络和人招呼,并问起别人行踪:“三娘来得早啊。那些江南人来了没?”
梅三娘低头取了一个罐,打量着里面颜色是用什么花染出来的。她应了声:“来了。他们先去看刀具。前后跟着一串人。估计很快过来。”
严诗雨搓了搓脸,朝着来人方向张望两下:“哎,昨晚上我就在等。我真是把压箱底都拿出来了。不然江南那边细水粉胭脂的,我真怕比不过。”
梅三娘手上拿着的这罐胭脂是红中带橙。闻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甜香:“你的胭脂染上去不会随意褪色,用的花比江南的水粉胭脂甜。好用,舔到好吃,加上一点干花瓣又好看。”
胭脂内散放了几片干花瓣。干花与原本花色泽全然不同。看似黯淡枯旧的深褐色却意外漂亮,正好点缀殷红胭脂。
严诗雨朝着梅三娘挤眉弄眼:“反正一成收益是你的。”
严家出了她这个不想折腾马的严诗雨,本来家里鸡飞狗跳。后来她坚定要折腾点不一样,梅三娘正好在琢磨染料颜色,捣鼓各种花,就和严诗雨一起闹了个鸡飞狗跳,最后学着江南胭脂,弄出了她们周城胭脂。
严家发现严诗雨有模有样弄着,于是也不管她了。
梅三娘拿起手上的胭脂:“这个颜色水洗会很容易掉么?”
严诗雨知道梅三娘的需要,撇嘴:“你当什么都和板蓝根染色一样蓝汪汪怎么洗不褪色呢?要么就干花的这种枯草土黄色,怎么洗都洗不掉。我胭脂真抹上了洗不掉,我还卖什么?你要么树上刮点色。”
梅三娘搁下:“你这加了油本来就容易擦。问你没加的呢。你做的时候那些衣服怎么样了?被染上洗了能洗掉么?洗不掉的告诉我。”
两人正这么说着呢,边上不远处带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严家娘子,原来你今天把摊支在这里了啊?”
声音一出,严诗雨和梅三娘对视一眼,同时无声叹了口气。
严诗雨无奈看向来人:“段琰齐,骑马左转,看姑娘去别家胭脂摊上,或者卖刀具那儿。我这里可没什么热闹。”
梅三娘一并转过头。说话的段琰齐长得粉头粉面,学着江南读书人穿戴长袍腰间配玉,衣冠楚楚,面上打了连三娘都没用的水粉。如果没见过周家人,旁人会觉得这大概是家中有钱的读书人模样,穿着得体,面上白净。见过周家人后,梅三娘见段琰齐就不舒坦。她手拿上棍子,心里很想挥过去给段琰齐来一下。
“三娘也在啊。”段琰齐装模作样矜持笑着,凑到胭脂摊边,“要买什么?我替你买了。你快要成年,这当我送你的礼。三娘这么漂亮,肯定要多买点胭脂。”